祭文賞析·《祭父文》(佚名)
幼,嘗讀袁枚之《祭妹文》,肝腸寸斷。今吾父西去,心中戚然不已。且效古人作《祭父文》,訴喪父之痛,祭先父之靈。
父家貧,少時不曾進學。自學識字,通音律。年有十一,祖父逝,遂放牛為生,與祖母相依為命。而立之年,娶吾母,始有余兄妹四人。父勤母儉,家境漸豐。然天有不測風云,余九歲之年,母病。父攜母就醫(yī)他鄉(xiāng),母愈,家亦貧矣!雙親育吾兄妹,供吾等進學,艱辛之至。
父嚴而慈。余幼時,課有閑余,必隨父上山勞作。漸知勞作之艱辛,生存之冷暖。其時,父常勉余勤學,余亦不負父望,小有建樹。余二十有三成家,至此,別家數(shù)年。
今春某日,忽聞父體不適,曰:食有阻。遂攜父就醫(yī),由縣至省。醫(yī)曰:此絕癥也,已入膏肓。問其故。答:或遺傳,或飲食,亦天命也……余心如刀絞,父一生勞苦,而今子女已成人,正逢享福之年,竟患此疾!病情不忍告之,遂與父言:無他,小恙耳,休養(yǎng)即可。省城杭州之西湖美矣,強作歡笑與父同游。窺父顏,思之,淚不敢流。即而返,食草藥調(diào)之,參茶補之,而父日漸消瘦。父問何因,對曰:少食之故。父遂苦咽飯食,欲與病搏。然,終不能與病相抗。父乃機謹之人,漸知其病,知吾等之心,亦不言。心照不宣,各自心痛。然父剛毅,雖骨瘦如柴,亦不臥床。每日就藥吞食與病搏,不忍大去……
吾等身在他鄉(xiāng),不能侍奉左右,唯父與母相依。半年有余,父言其病好轉(zhuǎn),日飯二碗有余。眾人皆喜,此奇跡也!
余嘆上天之不公,天命之無情! 佳訊不過十日余,母致電曰:汝父不能言矣。驚問何故,母曰:前日尚好,晨起,言半句而哽。遂攜妻女驅(qū)車回鄉(xiāng),心如火焚。至床前,喚之,父無知覺,鼻息尚存,針藥挽之。醫(yī)曰:恐不能醒矣,患此疾者多疼痛數(shù)日難忍,汝父竟不曾受此苦痛,奇矣!望父之容顏,淚如雨下。親戚已備后事。午時,父竟悠然醒來,漸能言,不知先前之事。湯藥能進,能起,食餛飩半碗有余。眾人大喜,皆嘆父之堅韌頑強。是夜,與父同眠,父不從。余心不忍,強臥父之腳旁,始見父之腳腫矣!想我父之一生,難以入眠。父子相伴至子丑之時,偶有交談。凌晨卯時之初,尚聞父之鼻息平穩(wěn)。卯時中,母至,喚父,不應(yīng)。驚起,探父鼻,已無息,按其胸腹,體溫猶暖,大聲喚父,無答。醫(yī)至,曰:已去矣!
天崩地裂……哭,再不能聆聽父之教誨;奠,又不見父來食;紙灰燭光中,吾父安在?有來生否? 當再為父子。有魂魄否?入吾夢來!
父走未滿四十九日,天竟二降大雪。九泉之下,吾父尚知冷暖否?雪后春日將至,吾父能見漫山杜鵑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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