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郭澄之²

盧志于眾中問陸士衡³：“陸抗是卿何物⁴?”答曰：“如卿于盧毓⁵。”士龍失色⁶，既出戶，謂兄曰：“何至于此! 彼或有不知。”士衡正色曰：“我祖父名播海內，寧有不知⁷?”識者疑二陸優劣⁸。謝安以此定之⁹。

1 本篇選自《郭子》，標題為后人所加。二陸：指陸機與陸云兄弟。陸機，字士衡;陸云，字士龍。二人均為西晉文學家。2郭澄之(生卒年不詳)：字仲靜，東晉文學家，著有《郭子》。3盧志：字道子，西晉人，善書法。4陸抗：字幼節，吳國戰將，名將陸遜之子，“二陸”的祖父。5盧毓：字子家，三國時軍閥盧植之子，盧志的祖父。6失色：變了臉色。7寧：豈。8識者：有見識的人。9謝安：東晉政治家。定之：評定二陸人品的優劣。”

【析點】 本篇起筆入事，行文極為簡潔。盧志“于眾中”頗為不敬的一句“陸抗是卿何物?”引起了陸機、陸云兄弟倆不同的反應。陸機很不客氣：“如卿于盧毓”，鋒芒相向，等于當面報復。陸云聽罷哥哥的話“失色”，事后又批評哥哥：“何至于此!”認為太過分了，并替盧志找到了一個“或有不知”的借口。陸機卻“正色”反駁，容不得別人的輕慢無禮。弟弟寬容中帶些圓滑、哥哥傲慢中含著直率的不同的個性頓時躍然紙上。

文中采用了通過一件小事和幾句對話來刻畫人物的方法，這對后世小說產生了很大影響。《水滸傳》中李逵初會宋江，劈頭就問戴宗：“哥哥，這黑漢子是誰?”宋江則答：“我正是山東黑宋江。”兩句話，表現的是一文一莽兩種性格特征。《紅樓夢》中史湘云和林黛玉中秋夜晚在池畔聯詩，皎潔的月光下，一只白鶴從池邊飛起，湘云吟了句“寒塘度鶴影”，黛玉聯了句“冷月葬詩魂”，透過這兩句詩，不難體會湘云的飄逸爽朗，黛玉的憂郁感傷。雖然中國古典小說這時已走向成熟，但刻畫人物的方法與《二陸優劣》真有異曲同工之妙。至于篇末謝安以此定奪“二陸”優劣，但到底孰優孰劣呢? 沒有說。這給讀者留下了品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