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長傍太湖飛,忽向西江度釣磯。
彭澤小龍邀共飯,潮陽遷客憶留衣。
筍因春雨朝朝吃,桔待秋霜顆顆肥。
我自本名無所住,經(jīng)函松下共柴扉。
“白云”,指僧英,字實存,號白云,人稱白云上人。其人性拓落,好游觀,有詩名,詩集名《白云集》。當時士大夫如趙孟頫輩多與之交。“閑”,安閑、閑散的意思。“上人”,佛家稱內(nèi)有德智、外有勝行者為上人。《摩訶般若經(jīng)》說: “一心行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散亂,是名上人。”晉時多稱佛教徒為道人,上人后來多做為對僧人的敬稱。白云上人與虞集私交甚深,相互間唱和贈答詩頗多。虞集的 《贈閑白云》、《寄白云閑上人》、《白云閑上人以桔一枝見贈予作詩以謝》、《白云閑上人度夏》等詩即為答謝白云之作。
首二句,“白云長傍太湖飛,忽向西江度釣磯。” 交代僧人及其游蹤。“白云”,一語雙關(guān),既指天上白云,也指僧人白云。而拿僧人白云與天上白云作比,又突出了白云上人“閑”如行云、任運自然、無念無住的特點,這正是典型的禪宗僧人的形象。“太湖”、“西江”、“釣磯”,交待僧人度夏的游蹤。“太湖”,古有震澤、具區(qū)、笠澤、五湖等稱呼,在江蘇吳縣西南,跨江蘇、浙江兩省。“西江”,西來的大江,此指新安江。“釣磯”,釣魚時所坐的巖石。唐駱賓王《應(yīng)誥》說: “余以三伏辰行,至七里瀨,此地即新安江口也,有嚴子陵釣磯焉。”“飛”、“忽”,突出其疾。這兩句運筆灑落輕捷,自然流暢。
“彭澤小龍邀共飯,潮陽遷客憶留衣”二句是虛寫。“彭澤”,此當指笠澤,即太湖。“龍”,佛經(jīng)說:“龍者長身無足”,“龍得小水以降大雨”,是護持佛法的八部眾之一。“潮陽遷客”,用韓愈典。《新唐書》卷一七六《韓愈傳》說: “憲宗遣使者往風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唄,至為夷法灼體膚,委珍貝,騰沓系路。愈聞惡之,乃上表。表入,帝大怒……,乃貶潮州刺史。”韓愈詩: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 《左遷至藍關(guān)示侄孫湘》) 這兩句景象奇幻,忽古忽今,忽仙忽凡,把讀者帶入一神秘縹緲的彼岸世界。“筍因春雨朝朝吃,桔待秋霜顆顆肥”二句,既交代了僧人所食,也交代了時間是在夏天。春來江南陰雨綿綿,嫩筍破土而出,味道鮮美。盛夏一過,霜日肥桔又在呼喚僧人了。詩的三四句寫僧人交游的不是凡夫俗子,五六句既是交代僧人吃的春筍秋桔,突出白云上人超凡脫俗的僧家風范,也展示禪宗僧人推崇的任運自然的生活態(tài)度。
“我自本名無所住”從蘇軾詩“我本無家更安住”化來。僧人號白云,云游天下,萍蹤不定,所以說“無所住”。同時“無住”又是禪宗的基本立場。《壇經(jīng)》要求禪宗僧人須“于諸法上念念不住”,無所系縛,即不為一切事物所拘束。這兒,講的就是這層意思。那么僧人到底何處安身,又與誰在一起呢? “經(jīng)函松下共柴扉”一句,回答了這一問題。“經(jīng)函”,指匣匣佛經(jīng),也是僧人“共”住的伴侶。松下柴房便是僧人棲身之處。不食人間煙火,不履凡塵俗世,佛我一體,這便是白云上人超凡脫俗的僧家形象。
全詩八句,渾然一體,意境迷濛,想象奇特,空靈沖淡,不愧名家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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