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岳山中老道人,一龕一衲足容身。
禪林出定云生室,詩境行吟清入神。
瓶水不凝霞氣暖,石門長掃虎蹄新。
只應煨芋燒茶外,乞火時時到寺鄰。
這是一首歌詠禪林生活的七言律詩。“冰雪庵”,佛寺名。“衡岳”,即衡山,為五岳之一,故稱衡岳,在湖南境內,一稱南岳。
首聯“衡岳山中老道人,一龕一衲足容身。”起筆點明地點是南岳衡山,人物是禪居深山的一個簡樸而艱苦度日的和尚。六朝時僧人亦稱道人。《世說新語》載:竺法蘭在簡文坐,劉惔問他:“道人何以在朱門?”答曰: “君自見其朱門,貧道如游蓬戶。”均以道人指代僧人,后來也指道教徒。詩中“道人”指代北山上人。“龕”,是供佛像或神主的小閣。“衲衣”,即僧衣,又稱百衲衣。按佛教的要求,和尚應穿破布拼衲而成的衣服,故僧人又稱衲子。白居易 《贈自遠禪師》詩有 “自出家來常自在,緣身一衲一繩床”。北山上人所擁有的財物僅僅是佛家必不可少的一龕一衲,“足容身”三字,可見其虔誠而自得的心情。佛家正是以極低的物質條件,尋求極高極純凈的精神境界,所以,自然而然地引出了頷聯:“禪林出定云生室,詩境行吟清入神。” “禪林”,即佛教寺院,“定”,梵文音譯為“三摩地”、“三昧”,有等持的意思,指心專注一境而不散亂的精神狀態,佛教認為這是取得確定認識、作出準確判斷的心理條件。《大乘百法門論忠疏》稱:“由定令心不散,依斯便有抉擇智生。”佛徒每天在一靜室或遠離塵囂的空地,放下一個繩床 (禪椅),獨自一個跏趺而坐,頭正背直,不動不搖,不委不倚,更不能睡臥,進行靜慮,即靜坐思維,謂之坐禪。坐禪時,力圖摒除雜念,使思維專注一境,進入這種精神狀態的過程,叫做入定。“出定”,就是從入定返回常態的過程。
參禪雖已出定,禪室仍然靜寂無聲,只見浮云從室內飄了出來,可見境之幽遠,山之高深。云無心以出岫,人閑靜而禪居。在這詩一般的妙境里信步沉吟,其風調之清遠,心境之平和,風神之高雅可知。至此,上人的內心和所處的外界已經契合,精神物質達到了高度統一。
頸聯“瓶水不凝霞氣暖,石門長掃虎蹄新。”進一步描繪禪居深山的生活圖景。“瓶水”一句,言天空晴暖,云蒸霞蔚,瓶水已不凝滯。“瓶水”,僧人備以洗澡和飲用的水。“石門”一句,暗用慧遠典故。傳說東晉釋慧遠居廬山東林寺,送客從不過溪。一日,與陶淵明、道士陸靜修共話,不覺逾此,虎輒驟鳴,三人大笑而別,后人作有《虎溪三笑圖》。石門經常打掃,卻總見到老虎新留下的足跡。表明上人正與虎為伴,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末聯“只應煨芋燒茶外,乞火時時到寺鄰。”補充、伸足禪居生活圖景。“煨芋燒茶”是具體設想其淡泊生活的情狀。“乞火”句,描寫北山上人經常斷絕火種,為了 “乞火”而“時時”與寺鄰過從。足見他只是一位普通人,過著極其簡樸的生活。禪宗主張以“平常心”對待一切事物,任緣自然。這位北山上人,不正是如此嗎?末兩句完成對北山上人幽居禪隱生活的刻畫。一個“應”字,是估量之詞,詩人對北山上人的懷念和想象,已經細致入微。
全詩鋪寫北山上人清貧而自適的禪居生活,飽含敬仰和向往之情。隨著詩人的筆觸,讀者無形之中步入了愉悅的禪境。作為七言律詩,這首詩想象豐富,對仗工整,運筆自如,寫來如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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