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屈守元趙曉蘭
國亡家破欲何之? 西子湖頭有我師。
日月雙懸于氏墓, 乾坤半壁岳家祠。
漸將赤手分三席, 敢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車東浙路, 怒濤豈必屬鴟夷!
張煌言
清康熙三年(1664)七月,在堅持斗爭十九年后,明末抗清英雄張煌言不幸被捕并被押至故里鄞縣(今浙江寧波),八月初,由故里轉解杭州,這首詞便是作者辭別故里時寫的。
首句大筆濡染,力具千鈞,語極沉痛悲壯。清兵入關后,長驅南下,燒殺擄掠,無所不為,江南人口銳減,社會經濟、文化遭到極為嚴重的破壞。面對國破家亡,“草木江南半帶腥”(《追往》)的嚴酷現實,為了救亡圖存,張煌言抱定“肝腦總應涂舊闕,須眉誰復嘆新亭”(《追往》)的宗旨,毅然投筆從戎,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偉大的抗擊強暴的民族戰爭。他曾與浙東各路義軍一起,奉魯王朱以海至紹興監國,參與創建軍隊、制定法令,竭盡辛勞。浙閩淪陷后,他追隨魯王退據舟山群島,后又與鄭成功會師北伐,大舉進兵長江。鄭成功兵敗后,他歷盡艱辛回到浙東,重新組織抗清力量,開展抗清斗爭,直至為叛徒出賣被捕。張煌言堅持抗清十九年,其歷時之長久,斗爭之艱苦,在中國歷史上是罕見的。作為抗清斗爭的最后一面旗幟,人民對張煌言有極其深厚的感情,義旗所至,贏糧景從,聞其脫險,額手相慶。張煌言被捕,父老鄉親既痛惜萬分,也對張煌言的節操極為關注。據記載,張煌言辭別故里時,故鄉千余人為之送行壯別。船過錢塘江,有人投詩于船,詩云:“此行莫作黃冠想,靜聽文山《正氣歌》”,張“含笑而許”。入夜,又有守卒在船頭唱蘇武歌,煌言“手拍船舷,瑯瑯和之”。因此,“國破家亡欲何之”,是他問,也是自問。對這個干系重大的問題,張煌言用自己的英雄行為,作出了最好的回答。
被押回故里后,張煌言拒絕了清浙江提督的宴請,只求速死,別無他言。長眠在杭州西子湖畔的民族英雄于謙和岳飛,是他畢生尊崇的楷模,“高墳武穆連忠肅,參得新墳一座無”(《西湖》),在即將被解杭州之時,先烈不朽的業績更加激發了他的愛國熱情,堅定了他為國捐軀的決心。“日月雙懸”、“乾坤半壁”,氣象恢宏,氣勢磅礴。“漸將”二句,大業未成,愧疚交加,詩人的高潔情懷、耿耿忠心這里已表露無遺。然而,尾聯卻再翻進一層,以伍子胥自比,壯志難酬,壯心未已,死后還要化為滾滾波濤。作者對祖國的愛何等赤誠、執著,抗擊侵略者、光復故國的決心是絕對不會動搖的。
在杭州,張煌言嚴辭拒絕了清總督“富貴功名”的利誘,在監獄的墻壁上,他題寫了這樣壯懷激烈的詩句:“予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予之浩氣兮化為風霆,余之精魂兮變為日星”(《放歌》)。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留下絕命詩:“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挺立受刑,從容就義。遵照他的遺愿,人們把他的忠骨埋葬在杭州南屏山,與于墳、岳墳遙遙相對。“寒食酒漿、春風紙蝶,歲時澆奠不絕;而部曲過其墓者,猶聞野哭云”(佚名《兵部左侍郎張公傳》)張煌言為反抗民族壓迫,爭取救亡圖存,“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他堅持民族大義的浩然正氣和視死如歸的大無畏精神,將永遠受到人民的景仰,這首用生命譜寫、血淚凝成的壯麗詩篇也將以其飽滿的愛國熱情、高亢的戰斗精神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中華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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