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楊鐘賢
炎精中否,嘆人材委靡,都無英物。胡馬長驅三犯闕,誰作長城堅壁?萬國奔騰,兩宮幽陷,此恨何時雪?草廬三顧,豈無高臥賢杰? 天意眷我中興,吾皇神武,踵曾孫周發。河海封疆俱效順,狂虜何勞灰滅。翠羽南巡,叩閽無路,徒有沖冠發。孤忠耿耿,劍铓冷浸秋月。
黃中輔
黃中輔流傳下來的完整詞作僅此一首,各家收錄此詞,字句頗多不同,今從《全宋詞》。宋人胡仔《苕溪漁隱叢話》關于此詞曾有這樣一段記述:“東坡‘大江東去’赤壁詞,語意高妙,真古今絕唱。近時有人和此詞,題于郵亭壁間”。據此,此詞當作于《苕溪漁隱叢話》的序年紹興戊辰歲(1148)以前。詞中抒發了詩人志在抗金復國的愛國豪情和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悲恨。
上片側重抒寫詩人以英雄自許,志在抗金雪恨的豪情。前五句慨嘆抗戰人材的缺少。開首一句,“炎精中否(pǐ)”。炎精,指火德。秦漢時代的方士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的道理來附會王朝命運,稱五德,以后每改朝換代都沿承此說。宋“定國運以火德王”(《宋史·太祖本紀》)。“否”是窮,衰的意思。詩人指出趙宋王朝的火德之運已衰。接著發出“人材委靡,都無英物”的喟嘆。至于為什么會出現這種“人材委靡”的局面,詩人又沒說,也不必說。因為稍稍了解宋王朝歷史的人,都會知道,在這個積貧積弱、腐敗無能的北宋王朝,到末期從上到下,各級文武官員普遍沉浸在歌舞升平的享樂生活中。有為之士得不到重用,怎么能不“人材委靡,都無英物”呢!“胡馬長驅”兩句,用反詰語氣,指出了這種可悲的“人材”局面所造成的嚴重后果,意思是說,在金人的軍隊屢屢進犯帝都汴京時,又有誰能成為抵御抗擊敵人的中堅呢?“長城”用南朝劉宋大將檀道濟的典故,他曾以“萬里長城”自比。見(《南史·檀道濟傳》)“萬國奔騰”三句,抒發了詩人洗雪國破之恥的強烈愿望。其中“此恨”指上句“兩宮幽陷”即徽、欽二宗被金人所俘之恨。而云“何時雪”表現了對雪“此恨”的強烈向往。上片最后兩句“草廬三顧,豈無高臥賢杰”,用東漢末劉備三請隆中高人諸葛亮的典故,表明詩人以“賢杰”自許自期,渴望報效國家的壯志豪情。整個上片全為抒寫詩人的宏大抱負和豪邁情思。
詞的下片側重抒寫詩人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悲恨。前五句先用振奮而高昂的情緒墊起,以反襯下文所寫悲憤之情。“天意”三句中的“吾皇”,指宋高宗。“周發”,指周武王姬發。這三句把宋高宗說成是順承天意的一位英武的中興皇帝,能像周武王姬發那樣建立大業。姬發是古公的四代孫,故稱“曾孫”。這話不無為宋高宗刷色之嫌,但主旨還在渲染烘托詩人志在有為,渴望得到重用的激昂情緒。“河海封疆俱效順,狂虜何勞灰滅”兩句,仍承前意,表現詩人對未來抗金復國的“中興”事業的熱烈向往。最后五句一抑,抒發了詩人效忠無路,報國無門深悲巨恨。翠羽,指飾有翠鳥羽毛的旗幟,用為皇帝的儀仗,這里借指宋高宗。叩閽,指叩宮門。“沖冠發,”指因氣憤而直立起來的頭發,用的是戰國時藺相如的典故。這幾句的意思是說:皇帝南巡,我很想陳述一番抗金復國的方略,可惜沒有門路,空有一腔義憤;忠心耿耿,卻無人理解,只有隨身攜帶的寶劍在秋月的映照下閃著寒光。結拍一句,沉著有力,涵蘊深厚。寶劍者何?殺敵之武器也。有殺敵的武器卻不能去殺敵,這對一個抗金復國志士來說,該是多么的痛苦啊!而引入“秋月”,不僅交代了時間,同時也渲染了全詞的悲壯氣氛,起到了烘托人物感情的作用。
這首詞反映了詩人所處的那個時代許多“報國欲死無戰場”(陸游《隴頭水》)的愛國者共有的思想感情,在客觀上也暴露了南宋統治集團的腐朽和壓制、扼殺抗戰派人士的可恥行徑。詞中雖多議論,但感情彌滿;“語雖粗豪,亦氣概可喜”(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在寫法上,上片有伏有起,下片有揚有抑,起伏揚抑之中,把詩人的思想活動、感情脈絡表現得非常清晰;詞中又多用反詰句,大大增強了感情的表達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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