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吳功正
山中有異夢, 重鎧奮雕戈。
敷水西通渭, 潼關北控河。
凄涼鳴趙瑟, 慷慨和燕歌。
此事終當在, 無如老死何!
這首詩是陸游于嘉定元年(1208)六月閑居山陰所作。題目標示“異夢”,即所謂不尋常的夢,夢的內容是馳騁疆場、收復失地。夢中對自身意志的肯定,夢醒被現實所否定,構成了“異夢”詩的熾熱與感傷情調的交織。
首句破題:“山中有異夢”,“山中”標明他是閑居山陰三山所生出的夢。破題后,馬上進入對夢境的具體描述:“重鎧奮雕戈”,把異夢的內容、色彩坐實和形象化了。身穿厚甲,揮舞飾有紋彩的戈矛,這是詩人自我形象的寫照,是他披掛上陣的夢中愿望。一個“奮”字,把雕塑型的靜態形象動態化,賦予形象以勃勃英姿和虎虎生機。
頷聯:“敷水西通渭,潼關北控河”,敷水在今陜西省華陰縣西,源于大敷谷,流入渭水。渭,渭水,發源于甘肅省,流入陜西省,匯涇水入黃河。河,指黃河。兩句四個地名,各自形成地理位置的組合,以方位詞“西”聯結敷水和渭水,“北”聯結潼關和黃河,顯示出空間地帶的延伸和空闊。而這正是詩人夢寐以求大顯身手之所在,流露出殺敵恢復的一腔熱情。
頸聯:“凄涼鳴趙瑟,慷慨和燕歌”,和(hè),聲音相應。兩句化用了燕趙悲歌的意韻,一變頷聯平實描述的格調,轉為氣氛和情緒的渲染,又形成意脈上的延展和深化。頷聯述作戰區域,頸聯則寫中原的恢復,“趙”“燕”二地名正是其顯示。戰斗的目的實現了,詩人耿耿于懷、一生夢求的愿望正在于此。鼓趙瑟,和燕歌,遂是心志的寄托。但這瑟音歌聲卻是凄涼慷慨。這就使慶功的鼓樂籠罩著一層濃重的色調和氛圍。頷、頸二聯從敷、渭二水及于燕、趙二地,是地域的伸展,也是從戰斗到成功的過程顯示。這里體現了詩人報效祖國的特點:他不僅僅是企冀著奔赴沙場,更期望功成業滿,徹底實現恢復中原的愿望。
然而,這一切都是一個“異夢”而已。他的宏愿、壯志,豪情,只能是寄寓于幻盡幻滅的飄渺的夢,真夠辛酸的了。基于此,也就能夠理解他何以會在克敵制勝的夢中,尚是“凄涼鳴趙瑟”的了。
尾聯中“此事終當在”的“終”字須妥加體味。這充分表明:詩人不是盲目的空想主義者,他深知理想實現是何等不易!但他又不是消極的悲觀主義者,他深信理想終究會實現,這就是“此事終當在”的含義。盡管歲月蹉跎,朝廷置恢復于度外,北方淪陷區人民南望王師,年復一年,“國仇未報壯士老”(《長恨行》),他在本詩煞韻處發出“無如老死何”的深重慨嘆,但把理想訴之于現實,寄希望于來日。這個“終”字深化和煥發出深沉而執著的愛國主義熱情!
理想和現實的極度矛盾,撞擊出絢麗的浪漫光環的幻夢火花。火花愈是明麗,愈是顯示出他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的壯美飛動。這種理想在一片霏煙背后卻是一團雷火,它照亮了陸游,照亮了他壯麗多姿的愛國主義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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