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威廉斯·紅小車》經典詩文賞析
這么多東西
要靠
紅色的手推
小車
雨水淋漓,閃閃
發光
白色的雞在旁邊
走著
(趙毅衡 譯)
作為美國現代派詩壇的一個側面,威廉斯的作品以它獨特的風格與艾略特、蘭色姆、斯蒂文斯等人的作品形成鮮明的對比。這首《紅小車》頗能代表他的風格。
威廉斯覺得惠特曼式的節奏再也不能與現代美國社會合拍。于是,他放棄了傳統的節奏,采用了一種簡潔、明快象急促的呼吸一般的詩歌節奏,句式短小、 自由。另外,威廉斯是一位“只要事物不要思想”的詩人,盡可能回避議論、象征、抒情。他認為,詩中只能出現“單純的事物”, 所以,在這種意義上,威廉斯的詩不如艾略特、斯蒂文斯的詩那樣富于理性,他甚至認為《荒原》的出現是詩壇的一場災禍。
《紅小車》體現了典型的威廉斯式的短促、跳蕩的節奏。全詩八行,每節形式獨立但又有內在聯系。在詩的表現手法上,作者以白描的手法,勾勒出事物的輪廓。整首詩八行其實是一個帶有定語和狀語的陳述句。主要物象有:這么多東西,紅色的手推車,閃閃發光的雨水和旁邊的雞,而且“這么多東西”在英文原文中是抽象的,亦可譯為“這么多”。這樣,作者描繪的整個畫面就是: 雨后,地面濕漉漉的,一輛紅色的手推車停著,旁邊有幾只雞在走動,或許是雨后覓食吧。僅從這個畫面去觀察, 我們很難看到它的深意,可以說,這幅“畫”對成年人或是孩子所產生的審美效應可能是一致的, 因為背景(雨后的地面,初霽的天空)是寧靜的,主體(手推車)是單一的,陪襯物(雞)是客觀的,和手推車一樣,是毫無文學象征性的——沒有修飾,沒有議論,沒有抒情,沒有指向,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什么象征的事物,甚至詩中連人類的痕跡幾乎都沒有。真可謂是只有事物沒有思想了。
唯一有想象余地的是抽象的“這么多東西”,因為它的身份是含混不明的。它可能暗示了作者的某種想法,某種愿望,或是其它的社會性的、時代性的難以實現的某種企求。如果“這么多東西”具有象征性,那么其后的手推車、雨水和雞也應“活”起來,也會相應地象征什么,那么,情形將復雜起來,這首詩的內含將豐富一百倍!否則,“毛之焉附”?但是,我們這樣假設可能會違背作者的本意,因為作者是主張用純客觀的事物寫詩的。所以,“這么多東西”以及手推車、雞等可能象征了什么,很可能什么也不象征。所以,我們要搞清它們究竟暗示著什么這一點可能很重要,可能一點也不重要。即使詩中的事物有所象征,在欣賞的時候,也只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可以更趨向于認為這是一首純客觀的詩,是一幅出自大家之手的水彩畫。
當然,威廉斯的純客觀的詩雖然不以哲理來取勝,但他畢竟是從一定的美學角度來創造美并體現他的審美理想的。當那些純客觀的事物單獨存在于或處于自然狀態的時候,它們很難引起人們聯想并產生美感,但將不同的事物放在一起,并經過藝術的排列、組合之后,你就會覺得它們之間有著某種較為深刻的內在的聯系,從而進入審美狀態。在這首純客觀的、被看作是水彩畫的詩中我們得到了什么呢?
在這首詩中,作者將不同色彩、不同范疇的事物描繪在一幅畫中,就有一種色彩的對比,動和靜的和諧,具體和抽象的統一。一方面,手推車是紅色的,雞是白色的,雨水本身是無色的,它反射著手推車、雞及夕陽的色彩, “這么多東西”的色彩是隨意的,任人想象的;另一方面,手推車是靜的,雞是動的,雨水閃閃發光,似動又靜,“這么多東西”可能在動,可能是靜,亦任人想象。這樣,整個畫面使人感覺到一種純凈、明快、和諧的美。偉大的作品往往是極其“簡單”的!
(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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