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米開朗琪羅·靈與肉》經典詩文賞析

我的眼睛不論遠近，

都能看到你的倩影。

可是夫人啊，我止步不能前進，

只能垂下手臂不出一聲。



我有健全的理智和純正的心靈，

它們自由自在，透過我的眼睛

飛往你光輝之境。縱然一片癡心，

血肉之軀卻無法和你接近。



天使還在飛翔時，

我們無法前去追尋，

凝目看她已是莫大的光榮。



唉!要是你在天上好比人世，

讓我整個軀體都變成一只眼睛，

使我身上每部分都能得到你的恩寵。

(錢鴻嘉 譯)

人之為人，不僅因為他有“肉”，而且更主要的是因為他有“靈”。靈與肉處于怎樣的關系，又在怎樣的狀態下發展，方能有健全的人存在?歷史上每個時代都有許多人對此進行各種各樣的探尋。這首詩就是文藝復興時的一代巨人米開朗琪羅對“靈與肉”的感受和看法。

他被一位夫人所吸引，無論如何，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倩影。這種既興奮激動，又愁苦郁悶的心情，每一個健康的成年男子都可能會經歷。它是血肉健全的一個特征。然而愛，是一種尊敬，并不意味著一廂情愿的占有;因此，當夫人從他身邊經過時，他不是冒昧地上前去打擾她，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雙臂下垂，默默地從心底向她致以愛的敬禮。詩的第一節，僅僅用了四行，就勾勒出了一個具有充沛精力和高度修養的詩人的形象。

當詩人靜靜站立一旁的時候，他心里想著， 自己是個“有健全的理智和純正的心靈”的人。這種理智和心靈健全的表現特點，通過眼睛流露出來，就是“自由自在”;它既非中世紀神學者們的虛偽眼光，也非地痞流氓們的貪婪神態，把美麗的女人作為上帝的藝術杰作來欣賞，這種高度凈化的審美情感和審美態度，非有“健全的理智和純正的心靈”而不能產生具備。

第三節更為明確有力地加強了第二節的思想和感情。把美麗的女人比喻成天使，這一方面表現了詩人當時心中的歡樂與幸福，另一方面又尖銳地批判了基督教視美麗的女人為罪惡之源的反動思想，真是一箭雙雕的妙著。

可是，緊接著來了一個重重的感嘆詞“唉!”表露出詩人的眼光只受到夫人的匆匆一瞥之時他若有所失的心態。然而，他并沒有因此而暴躁動怒，或是懷恨于心;他只是希望能夠讓自己的“整個軀體都變成一只眼睛”，那樣，即便夫人僅僅看一下他的眼睛，也就看遍了他的整個身體。把“整個軀體都變成一只眼睛”的幻想是多么的奇特新鮮!這信手拈來的一筆，全是自然天成，毫無斧削刀鑿之跡，令人回味無窮。

(夏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