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電話,姑娘》外國文學作品簡析
【巴西】 安德拉德
卡洛斯·德·安德拉德,1902年生,巴西超現實主義詩人、小說家。1922年在圣保羅舉行的“巴西現代藝術周”之后,正式走上文學之路。1928年發表的詩作《途中》使其名聲大震。有詩集《某些詩》、《靈魂的沼澤》等。小說集《米納斯的懺悔》、《島上的閑游》等,都是巴西文學中最優秀的作品。
《花,電話,姑娘》是一篇具有荒誕意味的小說,揭示了命運在冥冥之中的某種內在聯系,偶然的背后有某種必然存在。通篇充斥著神秘、緊張的氣氛,并促人深思。
有一位姑娘住在波利多羅將軍街,離圣胡安·包蒂斯塔墓地不遠。住在墓地附近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總是與死亡有關系的。一天到晚,送葬的隊伍走過你的門前,你不可能視若無睹,何況人們還有一種特殊的好奇心,想看看花圈上寫些什么。倘若死者是個大人物,為了看仔細,姑娘總要站在墓地門口,有時就跟進去,一直走到墓穴。也許就這樣養成了到墓地散步的習慣。每天黃昏,她總是沉湎在白色的墳墓之間,或看看碑文;或對著某個小天使的遺照悲憫,有時她把有錢人的墳墓同窮人的墳墓做比較。某一天她在新墳區掐了一朵花,拿到鼻子上聞了聞,沒有香味,于是隨手丟到某個角落里,再也沒有去想它。
回到家以后不久,電話鈴響了。
“喂……”
“你從我墳上掐去的那朵花在哪兒?”
聲音聽起來遙遠、緩慢、低啞。姑娘以為是別人搞的惡作劇,沒去理會。過了五分鐘,電話又響了,還是那個聲音和那句問話。
“在這兒,在我手里,請來拿吧。”
“你知道,我是不能去拿的。我要我的花兒,你有責任把花兒還給我。”
姑娘感到這個玩笑令人厭倦,就把電話掛了。
但是第二天,在同樣的時間,電話又響了。不用說又是那個不男不女,遙遠的聲音打來的。
“那朵花在哪兒?”
姑娘感到很氣憤,沒再聽下去就給掛上了。沒過多久,鈴聲又響了,不等那個哀求的聲音開口,她就說:
“喂,請換張唱片吧,我已經聽厭了。”
“你必須把我的花還給我。你為什么單到我的墳上來擾亂呢?你在世界上什么都有,而我多可憐,已經與世無緣了。我很需要那朵花。”
“這個玩笑太無聊了,不會說別的嗎?”
她掛上電話之后,再也不能平靜了。是誰老來這么糾纏?根據聲音難以辨認,那聲音肯定是假裝出來的,而且是冷冰冰的,聽起來很遙遠。她已經感到害怕了,從此以后,她夜里睡得很少。
那個聲音不斷來電話追問,總在同樣的時間,用同樣的聲調。聲音不嚇人,嗓門也不高,只是苦苦地哀求。仿佛那朵見鬼的花關系到他是否能安息長眠。五六天之后,姑娘覺得是作出回答的時候了,她要他滾到地獄去,不要裝瘋賣傻,如果玩笑不就此結束,她要采取措施了。
她的“措施”就是向哥哥和父母求援。全家人與那個聲音通了幾百遍電話,毫無結果。大家都管那人叫“聲音”。
“聲音今天來電話了嗎?”父親一回到家就問。“當然,沒法避免。”母親嘆著氣,感到氣餒。
對于這樣的事,辱罵是沒有用的。全家人分頭到處查訪,凡有電話的地方都去過,但無濟于事。后來她哥哥給所有的電話撥號,聽著對方喊“喂”的聲調,和那個聲音做比較,結果也是徒勞。
姑娘再也不接電話,也不再打電話,哪怕是給她的朋友們。“聲音”只跟姑娘交談,對別人只說:“我要我的花。”而不做任何解釋。
這件事持續了一個多月,最后連神仙都會感到絕望。她家雖然不愿弄得滿城風雨,但是不得不向警察局求助,警察局說這事不屬于他們的業務范圍,于是又去求電話局。一個極為和藹的先生要他們放心回家,等待事態的發展,他們盡力進行調查,并要求姑娘的父親別拆電話,否則就真的什么也查不清了。
事情依然毫無進展,姑娘的食欲和精神開始喪失。她心灰意懶,沒有勇氣出門,她不希望再看見送葬的人群。她為一個聲音、一朵花、一個根本不認識的游蕩的死人所左右。她怎么也記不起花是從哪座墳上掐下來的。哥哥去墓地察看了一下,說她那天下午走過的那一邊有五個新墳墓。母親買來五大束花放在五座墳上,但那個“聲音”并不接受。他只要那朵細小的、被揉壞、被遺忘的、在塵土里滾過的、已經不存在的花兒。
姑娘的父親使出最后一招,求助于巫術,希望巫師能同那個丟了花兒的靈魂取得聯系。但神靈們不合作,那個聲音仍然沒有停止。這聲音盡管殘酷地堅持著,但懇求中包含著辛酸的痛苦,一種不幸和絕望,他不停地要那朵花,可是那朵花已不復存在。
幾個月以后,姑娘心力衰竭,死去了。從此,那個懇求的聲音也就消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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