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蘇〕馬爾科夫《一片潔白無瑕的雪》愛情詩鑒賞

〔俄—蘇〕 馬爾科夫

一片潔白無瑕的雪，

還不存在一絲溫暖，

但空氣、

陽光

和云朵

都散發著春天醉人的芳香。

……我還不知道

她是誰，

＝什么樣的手臂，

什么樣的目光，

但我聽到春天已經走近，

春天

將帶走平靜。

(馬德菊 譯)

白色，是馬爾科夫情詩格調中的主旋。做為色彩，這白色有時是他詩中的畫面的底色，有時又是畫面中極精靈的一筆點染。在他的諸多情詩中，都會發現靈瑩的雪花在飄灑，雅若的白花在綻放，還有濺銀流玉的一眼眼清泉。而且馬爾科夫筆下的白色又多是透明、鮮活、婉宜、生光的。當人們在他用語言構思出的軟柔的白色中流連，經受著愛的純潔象征物的點染時，心靈無疑會得到凈化。

白色做為愛之魂飄點在馬爾科夫的情詩中。

《一片潔白無瑕的雪》，便是以瑩潔的白色做為整個畫面的底色。在一個銀白的冬天，詩人卻做著春天的構思，懷著一片“潔白無瑕的雪”的純情構思著心野中的柳綠花紅。這是冬天里的春夢，春心萌動在雪懷之中。

“一片潔白無瑕的雪，/還不存在一絲溫暖/但空氣、/陽光/和云朵/都散發著春天醉人的芳香。”又是欲揚先抑，雪做為色彩，訴諸人的視覺，在視覺上給人一種潔靜的快感。但單是視覺快感還不夠，還須有味覺觸覺快感，人們要求在“通感”中，體驗生活的美、藝術的美。于是詩人曲筆轉折，把空氣、陽光、云朵都揉進這銀白的世界，視覺的“潔白無瑕”和味覺、觸覺的“春天醉人的芳香”，一同構成一個暖融融的澄明的境界，一種宜人的香暖在銀色世界中悄然浮動，可謂“暗香浮動”了。這樣一個溫暖而不染塵垢的潔純世界，必然給人精神帶來極大暢悅：“冬天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么?”是寫自然，寫景兒，但更是一種暢悅精神的外化，是愛情這種美妙情緒的物化，如果把詩的內部意蘊上的自然分做兩片的話，到這里是詩的上片，而詩的下片明晰地呼應了上片景中所寓之情：“我還不知道/她是誰，/什么樣的手臂，什么樣的目光，/但我聽到春天已經走近，/春天/將帶走平靜”。此詩妙意全在于一個“我還不知道她是誰”，大凡愛情詩中都有一個清晰鮮明的愛情形象，或直露于詩中，或內藏于景里，總歸是站在字里行間的，詩很清楚地表達著鐘情于誰。而這首小詩卻不然，它是抓住了人的一段微妙而真實的心理時態——即心靈情感的懷春期做詩意的呈現。“我還不知道她是誰”，她外表怎樣，是否有滑潤豐柔的玉臂;她內美如何?是否有深澈純潔的目光書寫她的靈魂。對這些全然是一無所知，因為“我”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愛侶。但是，一顆心卻在冬日的春溫中悄悄升起柔情，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期待的甜蜜，仿佛“她”就將來臨。這是青春期朦朧的愛的意識的覺醒，這種心池搖曳的感覺往往更令人神迷，詩人真切而細致地抓住這心絲別具的愛情意態，反映出青春期的神思妙懷，較之其他對象明確的愛情詩而言，可謂獨醉情域了。詩的結尾一句照應上片，借自然的春天，展示出愛情的希望：“我聽到春天已經走近”，是啊，純雅透明的心冬已悄然飄彌著融融的春溫，心野的雪層下面已拱出春天的綠芽兒，那么春天的腳步聲的確聽得見了，這充滿生機動響的步履劃破從甜睡中醒來的心空，將送來一個濃紅艷綠的春的世界，象征了愛情的到來，將給一個心靈，一個生命帶來激情的躁動。甜的苦的辣的酸的，這一切春天里生長的滋味，都會在愛情到來后滋生在一個人情緒的原野中。愛便沒有了平靜。讀這首詩，令人感受到有一顆年輕的心激動地顫栗著，悄然諦聽著愛的足音，懷著喜悅的不安等待著愛的洗禮。神迷而婉妙。

這首玲瓏小品中，有著透明、香婉、廣遠的意象。白雪浴日，空氣懷柔，冬云軟動，暗香惹人。色香味形，盡得美觀，不由人不醉去，不由人不懷春。這樣的意象，不僅把春心萌動渲染得幽妙迷人，也為“她”，一個還不知是誰的“愛人”鋪就了一條合理的情緒之橋，然后在這橋上，春天的腳步，“她”的腳步在震響，結尾用了一個聲音意象牽惹人生出無盡的遐思。

詩在結構上短而有致，先寫外景，情緒埋伏其中，次寫內感，景色流漫于感外，最后尾應首呼，把外景內感揉為一體，勾勒出雪懷之中春心的律動。簡淡整潔，有況新韻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