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芳·山抹微云》譯文|注釋|大意|賞析

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①。

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

多少蓬萊舊事②，空回首、煙靄紛紛。

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謾③贏得青樓，薄幸名存。

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注釋】

這是一首托言情之名言志的作品，北宋秦觀作。

①譙（qiáo）門：城門。

②蓬萊舊事：男女愛情的往事。

③謾：徒然。

【大意】

會稽山上，一抹微云淡如墨；越州城外，衰草連天無窮際；城門樓上，號角乍鳴聲難繼。

在北歸的客船上，與歌妓舉杯共飲，聊以話別。

回首多少男女間情事，此刻已化作縷縷煙云散失而去。

眼前夕陽西下，萬點寒鴉點綴著天空，一彎流水圍繞著孤村。

悲傷之際又有柔情蜜意，心神恍惚間，解開腰間的系帶，取下香囊。

這風流，不過徒然贏得青樓中薄情的名聲罷了。

此一去，不知何時重逢？離別的淚水沾濕了衣襟與袖口。

正是傷心悲情的時候，城已不見，萬家燈火已起，天色已入黃昏。

【賞析】

滿庭芳·山抹微云

樹林之外，能看見山痕；山巒之外，還有云跡；云的后面是天空，天空的盡頭是無邊無際的草，枯黃的草。這是一幅美麗的畫，卻不僅僅是畫，畫沒有聲音，這里還有斷斷續續難以持久的號角聲。號角聲喚來的是夜的前奏，是人心中的回憶和莫名其妙的失落。昨日前歡，此時回憶，如煙云暮靄，迷茫又悵惘。

極目天涯的情懷，唯有放于眼前景色之間，才能展現出更加真切的一面。或者，能夠極目天涯的時候，已經不需要什么情懷了，極目天涯的所見，本身就是一種心境。夕陽西下，歸鳥戀巢，孤村流水，這是一種痛苦，不必去渲染的痛苦，痛苦得美而不慘、悲而不戚。

遙想杜牧當年，風流倜儻，官滿十年，棄而自便，一身輕凈，只借“閑情”寫下“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世人理解也好，不解也罷，全都在這自嘲中一帶而過，然而，心中又豈能真的沒有一點怨憤？少游之風流倜儻比之杜牧不遑多讓，時人對他的誤解也不會比對杜牧的更少，杜牧會有的感慨，幾百年之后的秦觀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

黃昏漸去，燈火初上，夜色漸重，黑暗中，能看見的已然無多，衣衫上，有淚水的痕跡，遠處，燈火朦朧。

【拓展】

秦觀還曾作《滿庭芳·碧水驚秋》，全詞如下：

碧水驚秋，黃云凝暮，敗葉零亂空階。

洞房人靜，斜月照徘徊。

又是重陽近也，幾處處，砧杵聲催。

西窗下，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

傷懷！增悵望，新歡易失，往事難猜。

問籬邊黃菊，知為誰開？

謾道愁須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

憑欄久，金波漸轉，白露點蒼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