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譯文|注釋|大意|賞析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鵠①南翔。

念君客游思斷腸，慊慊②思歸戀故鄉，

君何淹留③寄他方？

賤妾煢煢④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

不覺淚下沾衣裳。

援琴鳴弦發清商⑤，短歌微吟不能長。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⑥。

【注釋】

這是一首描寫婦女秋思的閨怨詩，曹丕作。《燕歌行》，相傳為曹丕開創，后人多以此曲調作閨怨詩。燕（yān），北方邊地，征戍不絕，所以《燕歌行》多半寫離別。曹丕，字子桓，三國時期政治家、文學家，曹魏開國皇帝，有《魏文帝集》兩卷傳世。

①鵠（hú）：天鵝。一作“群燕辭歸雁南翔”。

②慊慊（qiàn qiàn）：空虛之感。

③淹留：久留。

④煢煢（qióng qióng）：孤獨無依的樣子。

⑤清商：樂名，音節短促細微。

⑥河梁：河上的橋，此處指牛郎織女相會所用的鵲橋。

【大意】

秋風蕭瑟，天氣清冷，草木凋落，白露凝霜。

燕群辭歸，天鵝南飛。

思念出外遠游的良人啊，我肝腸寸斷。思慮沖沖，懷念故鄉。

君為何故，淹留他方。

賤妾孤零零地空守閨房，憂愁的時候思念君子啊，我不能忘懷。

不知不覺中珠淚下落，打濕了我的衣裳。

拿過古琴，撥弄琴弦卻發出絲絲哀怨。短歌輕吟，似續還斷。

那皎潔的月光啊照著我的空床，星河沉沉向西流，憂心不寐夜漫長。

牽牛織女啊遠遠地互相觀望，你們究竟有什么罪過，被天河阻擋。

【賞析】

秋天的一切似乎都浸透著傷感，秋天的景色、秋天的聲音、秋天的氣氛，讓人看到、聽到、感覺到真真悲涼。古往今來，無數人因此而落寞，多愁善感的宋玉自然不會錯過，他說：“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憭栗兮，若在遠行，登高臨水兮送將歸。”雄才大略的漢武帝也不例外，他在《秋風辭》中說：“秋風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曹丕慨嘆“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也就成為自然而然的事情了。這是一片深秋的肅殺，給人一種空曠、一種寂寞、一種衰落的感受，外部的感受與內心的心境并沒有什么區別。

因此，她愁云滿面，孤寂而又深情地望著遠方，訴說著自己無法實現的訴求，發泄著自己無可奈何的抱怨——她的丈夫已經離家太久，這思念如刀，讓她柔腸寸斷。她不可阻止地再次想起了他。一個人思念另一個人，其思想活動總有具體內容，或者回憶過去在一起的時光，或者憧憬日后見面的歡樂，或者關心牽掛對方目下在外邊的生活，想象著他現在正在做什么，想象著他每天那種傷心失意地思念故鄉的情景，就像她掛著兩行清淚眺望遠方模糊的風景一般無二。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這樣長久地留在外面而不回來？

這里有一個孤單、寂寞的人在獨守空房，她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是思念她的丈夫，直到淚落沾衣。生活中的苦難，她并不懼怕，寂寞、無聊她也可以忍受，她唯一要的，就是他的早日回歸，除此之外，別無他求。大概是長歌多表現慷慨激昂的情懷，短歌多表現低回哀傷的思緒，在這秋月秋風的夜晚，她愁懷難釋，取過瑤琴彈一支清商曲，以遙寄自己難以言表的衷情，口中吟出的卻是急促哀怨的短調，無論如何都唱不成一曲柔曼動聽的長歌。

月光透過簾櫳照在她空蕩蕩的床上，她抬頭仰望碧空，見銀河已經西轉，夜已經很深了，在她思念的時候，時間悄然溜走。這漫漫長夜，總有盡頭，卻走得太慢，然而，即使夜過了，天亮了，又如何？漆黑的長夜總有盡頭，長夜過后那看不到希望的白日與黑夜有什么區別？他不回來，這夜只怕永遠都結束不了。唉！星漢西流，銀河兩畔是牛郎和織女，那是她可憐、苦命的伙伴，如她一樣，并沒有什么過錯，卻總是在銀河兩岸，難得相見。

終于，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發出了對不公命運的控訴：為什么一對沒有過錯的情侶，要被無情地分隔兩地，不能相見？

【拓展】

曹丕《燕歌行》有兩篇傳世，另一篇全詩如下：

別日何易會日難，山川悠遠路漫漫。

郁陶思君未敢言，寄聲浮云往不還。

涕零雨面毀容顏，誰能懷憂獨不嘆？

展詩清歌聊自寬，樂往哀來摧肺肝。

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戶步東西，

仰看星月觀云間。

飛鸧晨鳴聲可憐，留連顧懷不能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