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棉
我們聽著狂風里的暴雨,
我們在燈光下這樣孤單,
我們在這小小的茅屋里
就是和我們用具的中間
也有了千里萬里的距離:
銅爐在向往深山的礦苗
瓷壺在向往江邊的陶泥,
它們都象風雨中的飛鳥
各自東西。我們緊緊抱住,
好象自身也都不能自主。
狂風把一切都吹入高空,
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
只剩下這點微弱的燈紅
在證實我們生命的暫住。
馮至
“沉思”和“哲理”是馮至四十年代詩歌的一大特點?!段覀兟犞耧L里的暴雨》等詩,在當時曾引起大后方詩人、學者的廣泛注意。與那些閃爍著刀光劍影的抗戰詩歌相比,它顯然有遠離抗日前線,缺乏戰斗精神之類的不足,不過,藝術品的價值又并非是一種標準或一種需要所能概括和代表的。關鍵在于它是否能夠長久地為人們提供某種東西,哪怕是一種微小的發現——只要它是創新,都有一種永存的價值。在此意義上我們欣賞此詩可以獲得多種生活的啟示。
在這里,首先人和自然的關系值得我們深思,有時候,人并非是什么大自然的主宰,相反,例如在狂風暴雨之中,是顯得那樣孤單,而“微弱的殘紅”,又“在證實我們生命的暫住”,而且有限和無限也處處存在:茅屋的空間是如此狹小,而我們和用具中間,“也有了千里萬里的距離”……這一切說明,人和他所處的自然永遠處在一個統一體中,不可分割,無大無小。因此,可以說,這樣的詩已達到了一種哲理化的高度。這使我們想起作者不僅是個詩人,而且攻過存在主義哲學,從中也不難看出某種影響。
另外,我們還可從中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即盡管西方文化對馮至的影響是巨大的,但中國傳統文化對他的影響更是根深蒂固的?!般~爐在向往深山的礦苗,瓷壺在向往江邊的陶泥”;“狂風把一切吹入高空,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這種對偶句式不正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表現嗎。這也說明,任何試圖否定傳統文化的做法都是不足取的。馮至的經歷和詩作證明,只有運用全人類的文化,才能豐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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