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慢

李清照

名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導讀】

《聲聲慢》是李清照的名作，歷來為人們所稱道。作者那哀婉的凄苦之情，不知曾感動過多少人。當時，正值金兵入侵，北宋滅亡，志趣相投的丈夫也病死在任上，南渡避難的過程中夫妻半生收藏的金石文物又丟失殆盡。這一連串的打擊使李清照嘗盡了國破家亡、顛沛流離的苦痛。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作者寫下了《聲聲慢》這首詞。

“聲聲慢”為詞牌名，又名“勝勝慢”、“鳳示凰”、“人在樓上”等。

【原詞】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①。乍暖還寒時候②，最難將息③。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④，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⑤！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⑥，怎一個愁字了得⑦！

【注釋】

①戚戚：憂傷的樣子。②乍：剛。③將息：保養、休息。④黃花堆積：指菊花開得很盛。黃花：指菊花。⑤怎生：怎樣。黑：天黑。這句說孤獨中度日如年，怎樣熬到天黑啊！⑥這次第：這些情況，這種情況。⑦了得：指包括盡，意謂心頭萬般苦味，用一個普通的“愁”字，如何能包括得了。

【譯詩】

尋覓啊尋覓，我在四處尋覓，

可陪伴我的只是冷落和孤寂。

想到國破家亡丈夫死的遭遇，

我的內心凄楚難忍慘痛不已。

正碰上乍暖還寒的秋天季節，

我多病的身子最難調養休息。

想借著兩三杯淡酒消除憂愁，

可這酒怎能敵得過夜深風急！

我正傷感不已恰見大雁飛去，

叫我更加懷念起過去的歲月。

看眼前秋菊怒放黃花開滿地，

可人已憔悴誰還有心思摘取？

我長時間地站立在小窗之前，

獨自一人叫我怎能熬到夜里！

秋風不斷地吹打著梧桐樹葉，

秋雨一直下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細細密密淅淅瀝瀝的秋雨，

就像是永遠灑不完的傷心淚。

面對著眼前這一連串的情景，

一個愁字怎能概括我的心情！

【賞析】

《聲聲慢》是李清照晚年的代表作。作品用鋪敘的手法，描寫了一天中所見、所聞、所感的一些平常事物，傾訴了一個離鄉背井、家破人亡的婦女的深愁慘痛。

上片開篇的“尋尋覓覓”幾句寫動作，寫環境，更寫心情。環境孤寂，心情空虛凄苦，無可排遣寄托。作者在這里別出心裁地用了七組疊詞，由外而內、由淺入深，文情并茂地描寫出女主人公寂苦無告的凄涼心境。緊接著寫作者悲苦心境產生的原因。“乍暖”兩句，說由于環境不佳，心情很壞，身體也就覺得難以適應。接下來以酒不足以敵急風來表達借酒澆愁，但愁仍難排遣之意。“雁過也”三句，將上文含情未說之事略加點明，雁可以回到北方，人卻只能客寄江南，更增加了作者天涯淪落之感。下片直承上文。俯視眼前滿地黃花開得極其茂盛，可是人已憔悴不堪，誰還有興致去摘取？這里是以樂景反襯哀情。“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一句寫自己孤孤單單地靠著窗兒，怎樣才能挨到天黑呢？真是苦到了極點。緊接著，梧桐葉落，秋色愁人，細雨靡靡，更添愁緒。這里將凄涼的景色與痛苦的心情交融在一起，使詞的意境更為深遠。最后一句，總括上文，是說在“愁”之外另有一層深意：“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中“這次第”三字極其有力，總括上述種種情景；女詞人滿紙嗚咽，筆筆寫愁，讓人想象，引人深思，擴大并深化了主題。

總之，作者通過描繪種種暮秋的景物，來渲染心中的愁情；借秋日平常的景物，委婉含蓄地表達痛苦難熬的內心活動。同時，使用宋時的日常口語入詞，寫眼前景，道心中意，語淺而情深。尤其開篇連用十四個疊字，歷來為人贊賞，值得探究借鑒。從構思上說，連用十四個疊字出奇制勝，很見功力；從感情表達上說，使用直抒胸臆的寫法，既表情又達意；從格調上說，奠定了全詞凄切、哀婉的感情基調；從音律上說，抑揚頓挫，和諧悅耳，朗朗上口；從語言表達上說，用字自然妥帖，且造語新穎，有獨創性，即使在男子中也少見，被歷代評論家稱為“真似大珠小珠落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