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花下醉

尋芳不覺醉流霞^①，倚樹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紅燭賞殘花。

【注釋】

①流霞：神話傳說中的一種仙酒。《論衡》上說，項曼卿好道學仙，離家三年而返，自言：“欲飲食，仙人輒飲我以流霞。每飲一杯，數日不饑。”

賞析

這是一首優美而傷感的七言絕句。詩人因尋芳而沉醉其間，因沉醉而倚樹沉眠，因沉眠而日暮客散。他迷花吃酒，身心俱醉。當日暮酒醒，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時候，他卻手持紅燭，獨賞殘花，活脫脫一個花癡的形象。花開眾人賞，花敗無人問。而詩人卻能夠于日暮花殘之際把燭欣賞，更見其愛花真心。詩人真可謂風情萬種，唯美異常。他能于殘敗中發現花的神韻，或許今夜花將凋零，但此刻卻為他靜靜開放。花將美麗帶給了世界，既已綻放，凋也無憾，機緣已逝，謝也坦然。詩人在唯美之中另辟蹊徑，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味道，他善于發覺和表現那份殘缺之美，甚至于流連忘返，陶醉其間。初唐劉希夷《代悲白頭翁》詩云：“古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桃花人面，皆轉瞬即逝，命運相同。而花的連年開落，又能凸顯出人類生命的有去無回。詩人在賞花，也是在自賞。癡愛中有一種凄楚，凄楚里又有一份自豪。縱然落泊，詩人也依然堅守著那份清高和孤傲，而清高中又有淡淡的哀傷。這就是李商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