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殘枯木倚寒林

大梅法常^[1]

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2]哪得苦追尋？

《指月錄》卷十八頁三一一

【白話新唱】

就像寒冷的樹林里
一株傾頹的枯木
倚倒在其他樹上
已經沒有自己的主觀意志
春天來了
當百草千花隨著春天的節奏起舞時
只有枯木凝然不動
樵夫遇到這樣的枯木，連砍它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你們又何必苦苦追尋它的蹤跡呢？

【分析與鑒賞】

有一段時間，大梅法常隱居在深山里潛修，正好鹽官齊安會下的一名僧人到山里采老藤做拄杖，迷路了，走呀走呀走到大梅法常的茅屋來了，對方問大梅：“出山的路怎么走？”他說：“隨流去！”禪味十足，僧人知道遇到高手了，回去以后就告訴鹽官齊安。鹽官齊安說：“以前我在江西曾經遇到一位與眾不同的禪僧，后來下落不明，也許就是他！”于是，鹽官齊安派人到山里拜訪，想請他出山，廣度天下蒼生。結果，大梅法常寫了這個偈子回絕了，而且，又走入深山更深處。

我們不免要問：“為什么境界這么高的禪師不出山呢？”

老醫師坐在急診室里，年輕的醫師問他：“為什么剛才那個病人你不處理呢？”

老醫師說：“難道你沒看出來，他已經死定了！還需要浪費力氣嗎？”

第二天，年輕的醫師又問：“為什么剛才那個病人你不處理呢？”

老醫師說：“難道你沒看出來，他什么病也沒有！還需要浪費力氣嗎？”

禪師不是心腸如鐵的無情人，當他那顆“無我的心”燃燒起來時，比太陽更熾熱！

但是，因緣未成熟時，禪師也不會自作多情。

禪師是一艘被動的帆船，因緣的風吹起，他才開始駛動，因緣的風吹向何處，他也就航向何處。

帆船，是不會浪費力氣的。

大梅法常后來還是出山了，而且，臨死之前，還把握最后機會說法。

當他躺在床上，對弟子們說：“來莫可抑，往莫可追。”這時候，忽然聽見窗外飛鼠的叫聲，他笑著說：“開悟就是要悟這個，不是別的，你們要好好記住！我走了。”

說完，就圓寂了。

^[1]大梅法常：六祖下三世，嗣法于馬祖道一。

^[2]郢人：引伸為善于使用斧頭的人。《莊子》：“郢人堊漫其鼻，若蟋翼，使匠石斷之，匠石運斤成風，聽而斬之，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