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遠行（繡幃睡起）

繡幃睡起，殘妝淺、無緒勻紅鋪翠。藻井凝塵，金階鋪蘚，寂寞鳳樓十二。風絮紛紛，煙蕪苒苒，永日畫闌，沉吟獨依。望遠行，南陌春殘悄歸騎。凝睇，消遣離愁無計。但暗擲、金釵買醉。對好景、空飲香醪，爭奈轉添珠淚。待伊游冶歸來，故故解放翠羽，輕裙重系。見纖腰圍小，信人憔悴。

【注釋】

《望遠行》：唐教坊曲名，分令詞與慢詞兩體，令詞始于韋莊，慢詞始于柳永，《樂章集》注中呂調。此詞亦為代閨怨體，所代者亦為柳永之妻。此詞當寫于遠游之第二年即景德元年（1004）暮春。繡幃：繡帳，指閨房之帳。“殘妝”句：意謂睡起之后，留下的只是殘妝剩粉，卻再也無意重新打扮。勻紅，謂涂脂抹粉。鋪翠，謂畫眉。“藻井”句：謂照壁前的裝飾物上凝聚著塵土。藻井，一般指殿堂天花板上圖畫井干形裝飾紋彩。此詞寫思婦無心打扮，亦無心收拾屋子，顯然為照壁前之藻井，非謂天花板也。“金階”句：謂臺階上長滿了苔蘚。金階，對臺階的美稱。“寂寞”句：閨房十分寂寞。鳳樓，閨房。十二，即十二重，言閨房之深。“風絮”句：謂柳絮在風中飄蕩。“煙蕪”句：謂薄靄中的青蕪長得十分茂盛。苒苒，茂盛。“永日”二句：為“獨倚畫闌，永日沉吟”之倒裝。寫思婦心緒不寧之癡態。“望遠”二句：謂思婦登高遠望，總希圖喜出望外，會看到在春殘時候遠行的游子突然歸來。遠行，謂遠行之人，即游子。悄，悄悄，意謂意想不到。凝睇：凝望，望得出神。依譜，此二字應下屬；依意，此二字應上屬，且應在“南陌”句前。“但暗擲”三句：寫思婦自我排遣，默默地拿了金釵以換酒，借酒消愁，怎奈轉添了許多珠淚。暗擲，默擲。金釵買醉，謂以金釵換酒。金釵，婦女頭上之金飾物。金釵換酒，本自唐元稹《遣悲懷三首》詩之一：“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空飲，白白地飲。香醪，香酒。轉添，反添。“待伊”五句：謂等你回來后，將裙帶解了又系，系了又解，讓你看看，為思念你腰圍瘦了多少。故故，屢屢。翠羽，翠鳥的羽毛，婦女常用作裙上飾物。此數句用武則天《如意娘》詩意：“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評析】

此詞極盡離合反正之致。首二句看似平平，卻為下文盡情展衍留足馀地。“藻井”三句卻忽然宕開，至“寂寞”二字又離而復合。“風絮”二句從反面飛來，緊接著寫“沉吟獨依”，突現思婦無心欣賞美景的心態。“望遠行”二句又作宕開之筆，寫登高遠望。在作了充分鋪墊之后，下片始拈出“離愁”二字，寫“金釵買醉”，結五句雖化用武則天詩意，卻翻舊為新，將思婦恨游子不歸，盼游子快歸，幻想游子歸來之后悲喜交加之心態活脫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