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權
滿江紅次韻邵本初登富春山
長嘯登臨,望不盡、海門修碧??。人道口、江山高處,漢時遺跡??。一自耕云人去后,幾番煙草凝秋色??。任掀空、駭浪卷銀山,蛟鼉泣。
塵世事,紛如織。云外徑,閑舒立。問來今往古,幾人高適?共拍闌干呼大白,欲傾滄海供豪吸。倚東風、無限客中愁,斜陽笛。
首句“長嘯登臨”平空起調,四字即具足了“登富春山”的題意。臨高長嘯,是古人顯示兀傲狂放氣性的舉動。尤其是登山長嘯,在詩文中往往含有化用“蘇門嘯”典故的文學意味。據《晉書·阮籍傳》記載,阮籍與名士孫登曾同游蘇門山(在今河南輝縣),阮籍長嘯而退,至半嶺,聞有聲若鸞鳳之音,響乎巖谷,乃登之嘯也。本詞即借“長嘯”典故的內涵,暗示了詞人與邵本初同登富春山頂的事實,不僅節約了有關原唱情形的交代、過渡,而且酣暢地表現出了兩人登山時豪逸慷慨的情興。富春山俯臨富春江(浙江),古人習慣將大江下游開闊的水面稱為“海”,江面始闊處稱為“海門”。“望不盡、海門修碧”,是極寫登臨后的縱目遠眺,將空間背景盡力拓開,切合二人身在“江山高處”時的浩茫心宇。
接下的兩句中,“人道口”的闕文,幾乎可以肯定為“是”字。通過對傳說的記憶,引出了嚴光歸隱的“漢時遺跡”,切入與富春山相關的懷古內容。而詞人并不停留在歌頌嚴光高風亮節的起點上,而是更進一步,抒發了益為沉重的人世滄桑的感慨。像嚴光這樣的高士已經作古,唯見年年秋草凄迷,江潮奔騰,在歲月的流逝和變遷中,歷史與人事總是顯得那樣地蒼白無奈。“任掀空、駭浪卷銀山,蛟鼉泣”,對山下江景的描寫不免夸張,而它卻是詞人澎湃心潮的自然發露。“掀”、“卷”的動態與“煙草凝秋色”的靜止形成強烈的對比,也反映了作者既滿含迷惘、又涌動不平的思想感情。
下片即轉入了情感的爆發。換頭四句,承襲上文對嚴光的追慕與惋嘆,用對比的手法述出了詞人的人生愛憎。塵世間的興廢榮辱,紛亂如織,可厭可鄙;而云外的山間小徑,則悠然自存,引導出向上一路。“云外徑”是實景,又含有遺世獨立、超然出塵的象征意味,其間反映出詞人與嚴光鄙薄囂塵的共性。詞作緊接一問:“問來今往古,幾人高適?”歷史上像嚴光那樣的高士原本就屈指可數,在“來今”就更難得了。于是,作者將可得的慰藉寄托在同道邵本初身上,“共拍”二句,暢寫了自己與友人傲世駭俗的狂放情概。這兩句雖有粗鹵叫囂之嫌,卻是二人對人世種種壓抑失意的不平和反抗??上У氖沁@種快意只能維持一時,“倚東風、無限客中愁,斜陽笛”,最終依然未能擺脫現實的愁悶與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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