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薛陽陶吹觱篥歌

和浙西李大夫作。

剪削干蘆插寒竹，九孔漏聲五音足。

近來吹者誰得名？關璀老死李袞生。

袞今又老誰其嗣？薛氏樂童年十二。

指點之下師授聲，含嚼之間天與氣。

潤州城高霜月明，吟霜思月欲發聲。

山頭江底何悄悄，猿鳥不喘魚龍聽。

翕然聲作疑管裂，詘然聲盡疑刀截。

有時婉軟無筋骨，有時頓挫生棱節。

急聲圓轉促不斷，轢轢轔轔似珠貫。

緩聲展引長有條，有條直直如筆描。

下聲乍墜石沉重，高聲忽舉云飄蕭。

明旦公堂陳宴席，主人命樂娛賓客。

碎絲細竹徒紛紛，宮調一聲雄出群。

眾聲覙縷不落道，有如部伍隨將軍。

嗟爾陽陶方稚齒，下手發聲已如此。

若教頭白吹不休，但恐聲名壓關李。

【注釋】

薛陽陶：李德裕樂童，后曾為浙右小校。觱篥：見《霓裳羽衣歌》注。卷蘆為頭，截竹為管，出于胡地，有九孔，其聲悲凄。

浙西李大夫：李德裕，字文饒，時任浙西團練觀察使、潤州刺史。李德裕原作已佚。

五音：指宮、商、角、徵、羽五聲音階。

關璀、李袞：皆為當時著名樂器演奏家。

潤州：今江蘇鎮江。

翕然：盛貌，形容樂音強烈的樣子。

詘然：形容樂音截然終止。

棱節：指高尚的氣節。

轢轢、轔轔：象聲詞，形容觱篥樂音。

飄蕭：飛揚的樣子。

覙縷：形容樂音委曲有條理。

【評析】

此詩極盡筆墨，鋪敘了薛陽陶觱篥技法的高超和樂音的美妙，章法有致。詩人先鋪敘了觱篥及名家師承，然后才隆重推出小童薛陽陶，鋪敘他的演奏。全篇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對樂音的刻畫：先描寫演奏前“月”“霜”“猿鳥”“魚龍”的反映，側面烘托薛陽陶技藝卓絕；接著正面刻畫小童觱篥聲，樂音剛柔相濟、緩急有致、高低頓挫，節節變，聲聲換，極盡騰挪之勢，精彩紛呈；最后寫及觱篥樂音一出，其他樂器“有如部伍隨將軍”，筆力峭拔蒼勁，別出高格。與《琵琶行》一樣，在描寫音樂效果時多用比喻，且直觀易曉，如“疑管裂”“疑刀截”“似珠貫”“石沉重”“云飄蕭”等，無絲毫艱澀沉重之語，極易從各種感覺上生發對聽覺的感知。全篇流麗圓轉，靈動跳脫，備受傳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