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蘇 軾
蘇軾于神宗熙寧四年(1071)到七年在杭州任通判期間,曾寫了大量詠西湖景物的詩。這是最膾炙人口的一首。
詩的上半首既寫了西湖的水光山色,也寫了西湖的晴姿雨態。首句寫晴日照射下蕩漾的湖波;次句寫雨幕籠罩下縹緲的山影。聯系詩題《飲湖上,初晴后雨》來看,兩句所描摹的正是當天先后呈現在詩人眼前的真實景觀。聯系同題第一首詩的前兩句“朝曦迎客艷重岡,晚雨留人入醉鄉”來看,那一天,詩人在西湖游宴終日,早晨陽光明艷,后來轉陰,入暮后下起雨來。而在善于領略自然并對西湖有深厚感情的詩人眼中,無論是水是山,或晴或雨,都是美好奇妙的。從“晴方好”、“雨亦奇”這一贊評,讀者不僅可以想見在不同天氣下的湖山勝景,也可想見詩人即景揮毫時的興會及其灑脫的性格、開闊的胸懷。
下半首詩里,詩人沒有緊承前兩句,進一步運用他的寫氣圖貌之筆來描繪湖山的晴光雨色,而是遺貌取神,只用一個既空靈又貼切的妙喻就傳出了湖山的神韻。喻體和本體之間,除了從字面看,西湖與西子同有一個“西”字外,詩人的著眼點所在只是當前的西湖之美,在風神韻味上,與想象中的西施之美有其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相似之處。而正因西湖與西子都是其美在神,所以對西湖來說,晴也好,雨也好,對西子來說,濃妝也好,淡抹也好,都無改其美,而只能增添其美。對這個比喻,今人有兩種相反的解說: 一說認為詩人“是以晴天的西湖比淡妝的西子,以雨天的西湖比濃妝的西子”;一說認為詩人是“以晴天比濃妝,雨天比淡妝”。兩說都各有所見,各有所據。但就才情橫溢的詩人而言,這是妙手偶得的取神之喻,詩思偶到的神來之筆,只是一時心與景會,從西湖的美景聯想到作為美的化身的西子,從西湖的“晴方好”、“雨亦奇”,想象西子應也是“濃妝淡抹總相宜”,當其設喻之際、下筆之時,恐怕未必拘泥于晴與雨二者,何者指濃妝,何者指淡妝。今天欣賞這首詩時,如果一定要使濃妝、淡妝分屬晴、雨,可能反而有損于比喻的完整性、詩思的空靈美。
這里,詩人抒發的是一時的才思,但這一比喻如陳衍在《宋詩精華錄》中所說,“遂成為西湖定評”。從此,人們常以“西子湖”作為西湖的別稱。蘇軾本人對這一比喻也很得意,曾在詩中多次運用,如《次韻劉景文登介亭》詩有“西湖真西子,煙樹點眉目”句,《次前韻答馬忠玉》詩有“只有西湖似西子,故應宛轉為君容”句。后人對這一比喻更深為贊賞,常在詩中提到,如武衍在《正月二日泛舟湖上》詩中就說:“除卻淡妝濃抹句,更將何語比西湖?”
王文誥在《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中稱這首詩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名篇”。其特點之一是概括性特別強。它寫的不是西湖的一處之景或一時之景,而是對西湖的全面寫照和全面評價,因而它就具有超越時間的藝術生命,一直到今天還浮現在西湖游客的心頭,使湖山因之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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