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 ^①

【原文】

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云薄。燕子樓空，暗塵鎖、一床弦索 ^② 。想移根換葉，盡是舊時，手種紅藥。

汀洲漸生杜若 ^③ ，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記得、當日音書，把閑語閑言，待總燒卻。水驛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

【注釋】

①連環：連在一起的玉環，極難解開。這里比喻相思難解。

②弦索：指弦類樂器。

③杜若：一種香草。

【譯文】

滿懷愁怨無可寄托，只嘆心上人絕情遠去，一點音信也聽不到。縱有妙手能解玉連環，往日的恩愛也已風散云收，像霧一樣輕、云一樣薄。燕子樓空空蕩蕩，滿屋灰塵把架上琴箏暗鎖。想樓前已換了花草，這里原來全是她過去親手種的紅芍藥。

汀洲上已長出了杜若香草，料想小舟早已經靠岸，她已在天涯海角。還記得當年她寫的情書，如今看來都是空話，倒不如全都燒掉。春天又回到了水邊驛站，希望她能把江南梅花寄我。我愿拼今生，對花對酒，為她把淚拋。

【鑒賞】

這首懷人之作不同以往，跳出寫相互懷想情思的舊套路，轉寫被懷念之人的絕情，可以看成是一個寫“負心女子癡心漢”的小品。

上片寫相思之情。開篇點題，交代“怨懷無托”的原因是“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縱妙手”四句，巧妙地化用齊王后解開秦王送來的玉連環的典故，隱隱暗示對方已經變心。連環本來不可解，如同真摯的情愛不可斷絕，但這里的妙手竟然將其解開。這象征著情忠貞的連環已經砸斷。“燕子樓空”三句從唐尚書張建封愛妾關盼盼獨居燕子樓的典故中化出，言相思之情難以斷絕。結尾三句，用“根移葉換”喻情侶分散：舊時恩愛，如今毀誓背約，遂生恨意。這一片全都在寫濃烈的相思之情。

下片寫對情人的思戀。開始三句從《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的句中化出，寫離別和懷思。“漫記得”四句，筆鋒一轉，由愛生恨，那些往日傳情的書信不過是“閑語閑言”罷了，情已斷絕，留之何用，倒不如燒了算了。不過隨后幾句又陡然轉回，癡癡地盼望負心人回心轉意，再續前情，寄梅以解相思。這都是失落至極后的茫然癡語，把剪不斷、理還亂的相思之情寫得回旋跌宕，感人肺腑。結尾的“拼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是至死不渝的愛情誓言，催人淚下。

這首詞始于“怨情”，終于“淚落”，由愛生恨，恨極復愛，把主人公對負心情人愛恨交加的心理描繪得生動形象、呼之欲出；寫景則化前人詩句而為己用，手法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