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賦雨巖①

【題解】

這闕詞一改辛棄疾曾經(jīng)的豪邁風格，增添了些許的憂愁與凄涼。上片描寫最近心中憂愁不斷，卻無人能解，只能獨倚西風看松竹搖曳寥廓；下片寫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只能借酒買醉，澆滅心中哀愁，自知前景渺茫，甘愿躺在溫柔的夢鄉(xiāng)中一醉不醒。表達了作者一生郁郁不得志，有遠大抱負，卻難以施展的悲涼與憂憤之情。

【原文】

近來何處有吾愁？何處還知吾樂？一點凄涼千古意，獨倚西風寥廓②。并竹尋泉，和云種樹，喚作真閑客。此心閑處，不應長藉丘壑③。

休說往事皆非④，而今云是，且把清尊酌⑤。醉里不知誰是我，非月非云非鶴。露冷風高，松梢桂子⑥，醉了還醒卻。北窗高臥⑦，莫教啼鳥驚著。

【注釋】

①雨巖：《澗泉集》卷十二有詩題為“朱卿入雨巖，本約同游，一詩呈之。”詩云：“雨巖只在博山隈，往往能令俗駕回。挈杖失從賢者去，住庵應喜謫仙來。中林臥壑先藏野，盤石鳴泉上有梅。早夕金華鹿田寺，斯游重省又遐哉。”《輿地紀勝·江南東路·信州》：“博山在永豐縣西二十里。……唐德韶禪師建剎其中，寺后有卓錫泉。”②西風：比喻日趨沒落的腐朽勢力。寥廓（liáo kuò）：冷清，空虛；空曠深遠的意思。③丘壑：深山與幽壑。多借指隱者所居之所。④休說：不要說。⑤尊：同“樽”，酒樽，古時盛酒的器具。⑥桂子：桂花中的一種，常綠喬木。樹皮灰褐色，幼枝略呈四棱，被褐色短茸毛，全株有芳香氣。⑦“北窗”句：出自陶淵明《與子儼等疏》：“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高臥：安臥；悠閑地躺著，喻指隱居不仕。

【譯文】

近一段時間以來，什么地方還有我的憂愁呢？還有什么去處能有人懂得我的樂趣呢？此時，內(nèi)心尚有一點點凄涼與騷人墨客們的千古寂寞相似啊，我獨自倚偎在空虛冷清的西風里遙望蒼茫的大地。在一排排的竹林中尋找清泉，附和著云霧種植樹苗，這樣恐怕就被叫作真正的悠閑人了。可是我這顆心還有一塊空閑之處，不應該長久地隱居在深山與幽壑之中耕種藉田。

不要說過去的事全都是錯的，而如今所說又都是正確的，姑且把酒杯舉起來飲盡這杯中清酒，卻覺得往事不過如此。酣醉中已經(jīng)不知我是誰，誰又是我了，明月不是明月、白云不是白云、飛鶴也不是飛鶴。夜露漸冷，風大而急促，松樹枝梢和飄來香氣的桂花樹都在風中搖曳不定，此刻的我醉了，卻還清醒著。來到北窗之下悠閑地躺下來安然入眠，切莫叫凄慘的鳥啼聲把我從溫柔的夢鄉(xiāng)中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