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小集示芷畦

此是湘真［1］亡命地，皕年［2］而后我重來。

荒天老地仍今日，扢［3］雅揚風負此才。

紅蓼［4］迎風秋水渡，白衣罵座［5］酒人杯。

流連良會非容易，故國斜陽莫漫催。

題解

此詩作于1915年。

水月庵的全稱為“水月禪院”，歸屬嘉善，卻坐落于吳江的水月蕩內，曾是南明抗清將領陳子龍一度隱居之地，他與夏允彝等在此組織幾社，清軍攻破南京后，陳子龍與夏完淳在松江起兵抗清，兵敗后避匿于水月庵，密謀重振太湖義兵。柳亞子與酒社成員頻頻選擇此地作為集會場所，顯然是一種具有高度自覺的、有計劃的行為，滲透著強烈的主體意愿，通過在此頻頻集會，其實是在不斷喚起并強化著對先烈的崇仰之情，而彼此間的詩文唱和，則更是將一種個人化的抒情活動升發為群體性的對英雄靈魂存在的塑造與認定，在精神層面上建構起詩性正義的可能性。南社同人正是通過這種特殊的方式進行著“意義交流”。尤其是在令人窒息的政治密云期，他們更是通過這種方式，在痛苦中自持，在隱忍中期待，在激憤中躍然而起。

注釋

［1］湘真：指陳子龍，其詞集為《湘真閣存稿》。

［2］皕年：二百年。

［3］扢：取。

［4］紅蓼：一種蓼科植物，一年生草本，莖直立，具節，中空，高可達3米。

［5］白衣罵座：語本南社社友高天梅：“白衣罵座三升酒，紅燭談兵萬樹花。”罵座，用灌夫事。典出《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灌夫為人剛直使酒，不好面諛。貴戚諸有勢在己之右，不欲加禮，必陵之，諸士在己之右，愈貧賤，尤益敬與鈞。”又，灌夫與丞相田蚡有隙，在一次列侯宗室為田蚡賀壽的酒宴上，使酒大罵臨汝侯（灌賢）和程不識以泄怒。田蚡“乃麾騎縛夫置傳舍，召長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詔。’劾灌夫罵座不敬，系居室。”后遂以“灌夫罵座”喻剛正不阿、不事權貴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