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九日夜中發鄂渚曉泊　漢陽親舊攜酒追送聊為短句①

【原文】

接淅報官府②，敢違王事程③。

宵征江夏縣④，睡起漢陽城。

鄰里煩追送⑤，杯盤瀉濁清⑥。

袛應瘴鄉老⑦，難答故人情⑧。

【注釋】

①鄂渚：傳說位于今湖北武昌黃鶴山上游三百步長江中。漢陽：即如今的湖北武漢。親舊：等同于親故。

②接淅：用手捧著淘過的米，這里指來不及將米煮熟。淅，即已經淘濕的米。

③敢：豈敢。王事：帝王命令差遣的公事。程：指期限。

④宵征：夜行，這里指連夜從武昌出發。

⑤追送：偏義復詞，實際上指“送”，這里指殷勤地送別。

⑥濁清：偏義復詞，實際上指“清”，清冽的美酒。

⑦瘴（zhàng）鄉：特指南方一帶瘴氣橫行的地方，容易使人生病。老：終老。

⑧答：這里指報答之意。

【譯文】

來不及將生米煮熟就要前往官府報到，豈敢違抗帝王規定的行程。

只好連夜從武昌縣出發，一覺睡醒后就已經來到了漢陽城。

勞煩鄰居鄉親殷勤地前來為我送行，杯盤不小心灑下清冽的美酒。

我真應該在瘴氣橫行的南方地帶終老，只擔心再也找不到機會報答鄉親對我的深情厚誼。

【賞析】

這首詩的首聯“接淅報官府，敢違王事程”，給人營造一種緊張、急迫的氛圍，詩人將那道貶謫的王命看作催命符，讓他連將已經淘濕的生米煮熟的機會都沒有，就要連夜出發離開。這里的“接淅”二字用得極為恰當，也暗指詩人對王命的痛恨之情。

這首詩源于詩人不得不匆忙離開之際，還有當地的親朋好友為自己送行，因而有感而發寫下這首詩。眾所周知，黃庭堅的詩句善于精雕細琢，用詞用典皆有考究?？墒?，這首詩完全是有感而發，因此，這首詩的語句盡管少有用典，語句樸實流暢，但其中真摯的感情已經足以打動人心。

黃庭堅擅長寫律詩，這首詩還是嚴格遵守起、承、轉、合的為文章法的。我們看到這首詩的首聯將自己匆忙離開武昌的原因交代清楚，頷聯緊接著承接上聯，將自己不得不連夜離開的情景描述得生動形象，頸聯轉而寫鄰里鄉親為自己殷切送別的場景，末聯直接簡明扼要地總結全詩，抒發略帶凄婉的離別之情。

這首詩是黃庭堅在晚年時期從鄂州再次被貶謫到宜州的時候所作。那時候的黃庭堅在沙市生活到冬季末。只是，到了崇寧元年（1102）九月之際，又被貶謫到鄂州做官。沒過多久，再次被貶謫到常年瘴氣橫行的宜州。崇寧二年（1103）十二月十九日晚，那時候正是寒冬臘月，黃庭堅接到帝王指令后連夜乘船趕往被貶謫的場所，當時引得當地百姓為他送行，情難自禁之下就寫下了這首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