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比錫
一八一三年
地點:卡斯特橋老船酒館客廳內。傍晚。
老邁的諾伯頭戴著藍帽扁平——
據說是一個德國人——
為什么把煙斗放在你的膝上,
你的眼睛眨個不停?
啊!我想念我的母親淚沾襟,
她的容顏她的聲音,
她常常詠唱,而且單腳跳舞,
手里撥弄著小鈴鼓,
伴隨著街頭琴師彈奏的樂曲:
如同她聽到的軍號,
她說是一樣的聲音,當盟軍
把她的家園放火燒。
我的父本是一個德國輕騎兵,
在萊比錫我的親娘;
戰爭結束的時候他把她拐走,
西薩的小伙把我養。
隨著我長大,一次接著一次
她講述戰爭的恐怖,
她的青春以及萊比錫的戰役,
以及一切受難悲苦!……
那是個驚恐的時代,三個人
聯起手對付一個人,
僅憑著數量的優勢,單對單
他們誰也不是對手。
施瓦岑貝格占據著有力地形,
布呂歇敏捷而勇猛,
另一個是讓·伯納多特親王:
他們的敵人波拿巴。
城市和平原都感受他的統治,
從北海再到地中海。
而他端坐在一座尊貴的城市,
曾經屬于薩克森君。
十月的深露編織了它的薄紗,
鋪在萊比錫的草坪;
濃郁的樹葉在美麗的街道上,
夏天的正午拋下陰影。
兩條沉悶的河向西緩緩流淌,
穿越幾英里的澤沼,
在那里,一道白色閃閃發亮——
那就是大橋林德瑙。
就在附近的城市他憂心如焚,
沉思著縮水的權力;
沒有了城墻,那圍困的大軍
大量減員每個時辰。
那一晚他就明天的計劃陳詞,
營火周圍他的將領,
一條火帶由敵人的炮火形成,
越來越近轟隆轟隆。
接著從周圍三組三個火箭彈,
一聲“放”嗖地升起,
那閃光似乎是他審判的標記:
滴血的歐洲苦不堪言。
那晚人們目睹了法國的營火,
平穩而堅定地燒燃;
三組人歡呼雀躍,他們看見
他不屑于拔營逃竄。……
五百門大炮開始了齊聲發射,
那是翌日九個時辰;
大炮玩耍得如此瘋狂和歡欣,
卻撕不開人體防線。
城鎮的周圍,三場戰役打響,
收縮著像機器軋棉;
隨著百萬雙腳大踏步地前進,
縱隊縮小了包圍圈。
第一場戰役靠近低洼的南部;
第二場打響在西面;
第三場的炮聲在北部聽得見;
法國人被阻止了應接。
頂著第一個陣線皇帝很巍然,
內伊頂住第二陣線,
在第三陣線馬蒙特發出命令;
就這樣整日炮火連天。
五萬個健壯的靈魂在平原上,
迎接黎明滿懷希望,
他們注定要參與無關的爭吵,
在痛苦中把命喪亡。
啊!老人哀嘆道,嚴厲的牧師,
所謂的基督的時刻!
什么時候他們的劍能變成犁?
允諾的和平何時來?
白天開始的人和馬之間的傾軋,
沒有隨著夜晚而停下;
翌日的軍隊無論后面還是前方,
越來越多地奔赴戰場。
從城樓里望去,那盟國的軍隊
排列成行,閃著光亮;
那邊寬闊的平原傳出了低語聲,
似乎是松林里的風。
“憑著數量的優勢,”他嘲笑道,
“挫敗弱者倒是很好!”
“我只要他們三分之一的兵力,
就會讓他們下地獄。”
整整的一天狂怒的戰火不斷,
又降臨沉悶的夜晚,
除了從一英里寬陰冷的溝壕
時而傳出痛苦哀鳴。
英勇的內伊受了重創,伯特蘭,
勝利者,還有奧格勞,
勇敢的勞里斯頓和波尼托斯基,
頂住了強大的攻勢;
可是如在生命垂危之人的夢里,
出現了狹窄的房屋,
把他囚住,身體、四肢和呼吸,
等待著可怕的結局。
拿破侖也是一樣,廓落寂然
籠罩著城鎮和塔樓,
毀滅蠕動著在這猙獰的夜晚,
似乎每時都會到來。
一條路通往后面,另一條路
是命運的反復無常;
那是普雷斯和艾斯特的流向,
通往大橋林德瑙。
第十九個黎明。街道和廣場,
疲憊的法軍后退了。
長長的隊伍遍布了整個平原,
足跡留在了大橋上。
當地面的塵土紛涌到了天邊,
石塊、人流,似乎
墓園里眾靈發動了一場叛亂,
掘開墳墓從地下出。
林德瑙大橋被炸向了天旻,
潰退的兵團腳碰腳;
成群結隊的士兵一頭栽進
艾斯特沉悶的水流。
林德瑙是一個深壑,死亡者
何止是成百上千個;
每一次激流漾起紅色的漣漪,
元帥和士兵的鮮血。
機智的邁克道納拼命地游泳,
好不容易觸及岸邊,
波尼托斯基一腳把他踹下去,
他再也沒有露出臉。
他們仍然在沖突,其余的人
亂糟糟奔向了萊茵;
就這樣,萊比錫城敲響了
帝國將滅亡的鐘聲;
馬隊的行列,伴著鼓聲和刀刃,
來了國王、元帥和大公;
城市屬于他們。一個純樸的女人,
我的娘目睹了這種種。
每當大街上傳來這樣的響聲,
我就想起她和那場景。
她所講述的盟國進軍的號角,
還有她撥弄的鈴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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