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的工匠
哥特式建筑垂直風格的發明者
紀念建筑師約翰·希克斯
新式的大教堂迅速建起,
在崇尚典雅的十四世紀;
那教堂在今后的日子里,
被稱為建筑之輝煌壯麗。
彩繪玻璃窗和環繞的墻,
嶄新的式樣,巍然修長,
圍繞著諾曼式中心矗立,
高傲的姿態遠勝過往昔,
古老的風格神奇地顯露,
穿墻的石料,橫七八豎。
鏝刀的痕跡,兀凸醒目,
昔日的空白,窗格填補。
人們勞作完全為了歡樂,
報酬置一邊,一切順利,
直至建筑過程中的耳室
占據了大工匠主要精力。
夜晚回到家他床上翻轉,
一直到翌日太陽升冉冉。
妻子問:那是什么景象
引起了這樣的憂慮不安?
似乎你的手中握著工具,
不停地安裝還不斷絮絮;
你使勁地敲、連續地擊,
我覺得身上一塊塊青紫。
是什么事,是什么憂慮
整夜折騰你,我不清楚。
他沒有回答,去了教堂,
審視著草圖,心中惆悵;
一個整天,他無心干活,
直至他離去,深深眼窩。
聽說,大工匠身體欠安。
整個教堂的工程全擱淺。
為什么,教堂的主教問,
你這樣沮喪?你會成仁!
大工匠回答,萎靡不振:
曾經流行的風格不時新。
上方的拱形垛與窗花格
下面的曲線很是不諧合:
四心桃尖拱,向外夸張,
造成了彎曲,相互影響。
這是我郁悶的真實由緣……
這種情況,超乎我料斷,
如果沒辦法,我們需要
設計新的式樣取代圓圈。
為了完成它我絞盡腦汁,
可是我仍然是無計可施!
嘲笑之人會說:快看呀,
就是這個人,虎頭蛇尾。
一天接一天就這么度過;
主教看了看,急如星火;
市民們個個都廣益集思,
搜腸刮肚試圖找出措施,
可是任何設計全都無益,
一置于實踐便一敗涂地……
這一夜他又通宵未合眼,
很早就離開了終生侶伴。
地板上散落著東西雜亂,
他信步走出了臥室門檻,
尋找著雜物品那邊堆放,
黎明的微白,朦朦朧朧;
冷雨淋濕了一塊木板,
上面是他設計的圖和線——
粉筆的幽靈沒有能產生
解開建筑上結點的刀鋒——
在雜物之前他呆呆站立,
看著它們但是目光凝滯。
他靠近觀看并再次觀看:
淋雨的畫著圖樣的一面,
結冰的雨點弄亂了線條,
那是他煞費苦心的圖表,
它們彎彎曲曲溪流一樣,
從上方的截面向下流淌,
一直與下方的弧形接壤,
彼此相連鐘乳石的形狀。
突然,他的兩眼閃亮光,
他附加了葉形尖頂飾樣,
接著,開懷大笑。問題
解決了,一直折磨自己……
他轉過身去,欣喜若狂,
發現有一個人站立身旁,
那是主教大人來自教堂,
他也在觀望天氣的無常。
隨后,主教去主持晨禱,
對這個以外保持著沉默。
人們發現隨著星轉斗移
已經解決了穹頂的難題;
切割了模板,畫了新線,
原來的線條已模糊不辨,
工程在進展,越來越高,
效果遠比期待的更好;
窗戶框之間裝上了橫梁,
這是人們以前從未看見——
小小直欞鋸得光滑細膩,
原來分散的圓連在一起。
人們說道:我們都知道,
他靈機一動,情況就好;
他的設計一旦完成,我們
定會獎賞他,他的心靈。
當事情就這樣慢慢進展,
周圍的人們露出了笑臉,
大工匠回了家一天晚上,
他的妻子見他一臉沮喪……
今天,主教大人跟我講,
他要把工程進一步考量。
他跟我一樣了解新式樣,
盡管人們對它大加贊揚。
他說:你太自高自大了,
你的創新,是不是這樣?
那是上帝之手發揮影響,
是他的設計,惟有他的!——
由于霜和雨才得以揭示,
你的創新本是徒勞之舉;
故而如此了不起的樣式,
是你的模仿,不是創新。
我覺得主教的話是對的,
應該說一切都不是我的。
一個人不能因孵化技藝
孵化了自身而雙收名利!
所以我要把明智的設計
歸功于上天,不是自己。
錯!她說道,徹底放棄
對你的贊揚,完全遮蔽
你仁愛的星辰閃爍的光?
最好放手讓它雜亂無章!
想一想,是否你的熱情
于你的技藝曾讓你不眠?
你是否曾經走出了屋門,
太陽已經把一切全消融?
盡管善良的妻子這樣講,
大工匠仍然讓人們知情,
并非出自他自己的心靈,
那壯麗的神廟這樣建成,
憑借黎明時分的霜和雨,
這樣的風格受到了啟迪。
可是,鎮子的人們說道,
盡管如此,也是你建造。
而他像小孩子一樣緊張——
這是有夢想之人的操尚——
內心多多不安,他承認,
他所做的只不過是借用,
且毫無自信地做出懇請,
這一切都歸于主教大人。
沒有人會懷疑主教的話,
也不會質疑教會的斷定,
最終人們對工匠的信任,
止于他自己做出的承認,
而且很快就失去了名聲,
他近來為他的名字所贏……
時光荏苒,像活的動物,
那一堆雜物繼續著嬗變,
工匠們去世,年輕的長成,
年邁的大工匠不再受關注,
而主教大人也與世長辭,
新主教欣賞著教堂裝飾。
可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一天他站在走廊之間,
被廊柱的典雅深深感啟,
他問及誰首先做的設計;
一個年邁的教士細講述,
當時工匠如何走投無路,
一夜間變化無常的冷雨,
賦予了大工匠一些啟示,
他設計了弧、制作模具;
但主教卻否認他的功績。
說他不是唯一的一個人
把上帝的設計賦予應用;
因此大工匠失去了聲名,
臨死沒戴上藝術家冠冕。
新主教內心的感受力量,
遠遠超過了他所言所講,
他說道:藝術只能變形,
創造也并非是理所應當;
事物從來不會隨叫隨到。
藝術重要的是發現創造。
他做的是藝術家的本分,
等待著大自然把他喚醒。
倘若你六十年前在這里,
大人,對他們做如是說,
現在葬身地下的大工匠,
無疑命運會完全不一樣。
他徹底被人們置于腦后,
沒有人知道他如何過活。
他叫什么?名字很普通,
現在已經完全記得不清。
主教道:他不會被埋沒,
我要找出。他只說不做。
天長日久,陰濕的死亡
噬咬了萌生風格的心靈,
而這風格卻飛向了遠方——
這風格以垂直式名聲揚。
從溫頓到威斯敏斯特,
而且它發展得更加輝煌:
英格蘭的西海岸到多佛,
它的魅力遍及了各角落,
不僅顯現在教堂的壁墻,
還在宮廷和城堡的庭堂,
直至英倫的每一座建筑
全部是以這種風格立矗;
直至作用發揮到其極致,
大幕降落在哥特式藝術。
如果你在西薩克斯旅行,
可以走出一步看個究竟,
走進格洛斯特:瞧一瞧
高壇與耳堂接壤的墻角,
并凝視高聳入云的形式,
那是未受傳頌之人創造——
過梁裝頂的圓心桃心拱,
窗花格莖梗飾拱肩托起,
靜態的花邊輕巧的線條,
背景是古代的凝重牢靠,
沉思著如此謙虛的心靈
放棄報酬最昂貴的聲名,
(就像他在這一場所結晶
他的靈感,卻默默無聞,
以及許多中世紀的人們,
他們的勻稱向太陽致敬)
而其他的人卻享受虛名,
把聲望建立在捉風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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