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楊慎·跋趙文敏公書巫山詞》鑒賞
巫山十二峰在楚蜀之交,余嘗過之,行舟迅疾,不及登覽。近巫山王尹于峰端摹得趙松雪石刻小詞十二首,以樂府《巫山一段云》按之,可歌。古傳記稱: 帝之季女曰瑤姬,精魂化草,實為靈芝。宋玉本此以托諷,后世詞人轉加緣飾,重葩累藻,不越此意。余獨愛袁崧之語,謂“秀峰疊崿,奇構異形,林木蕭森,離離蔚蔚,乃在霞氣之表。仰矚俯睇,不覺忘返。自所履歷,未始有也。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于古矣。”尋此語意,使人神游八極而爽然自失于曄花溫瑩之外。欲以袁意和趙詞,以洗茲丘之黷,未暇也,乃臨松雪墨妙一紙,邀曹太狂作圖,藏之行笥,為他日游仙興端云。
(《升庵集》)
本文就所有描寫巫山神女的文詞中,盛贊趙孟頫 (字子昂,號松雪,謚文敏) 之詞與袁崧之文。
開篇敘述其無緣登巫山,卻有幸得趙詞,暗暗透露出有趙詞可讀,也足可彌補其未曾登臨的遺憾。言趙詞按之樂府可歌,足見其把玩再三而愛不釋手。以下引古代傳說,點宋玉文章,提后世詞人,溯源觀流,表示出對那些 “轉加緣飾、重葩累藻”的文詞的不滿,以此反襯趙詞的獨拔流俗。詳源辨流,品鑒眾作,自然要有淵博的學問根基和過人的鑒賞能力。前人稱升庵公博洽為有明第一,于此可見一斑。寫及對“重葩累藻”的厭惡,很自然地轉到對袁崧之文的喜愛,而且稱其是“獨愛”,以致“使人神游八極”而物我兩忘了。觀其所引袁崧之文,其中描繪峰巒林木如畫,在作者看來,它正好擺脫了“巫山云雨”一類陳詞腐意而得自然真趣。因此,遂想學袁文之意與趙詞相和,來清洗那“重葩累藻”對巫山峰巒之自然真趣的褻瀆。但未如愿,只得臨摹其墨跡,并請人作畫記之,以作永久性的記念和他日神游的端緒,其鮮明的喜惡之情躍然紙上。
其文有轉折而略無痕跡,有喜惡而不露聲色,自然清華而不加緣飾。雖小小跋文,亦可見其學識才氣。據(jù)載,因此文對石刻趙詞的張揚,遠近之人索取摹本,成為地方一害,石刻遂被鑿去。趙之刻詞因此文而彰,又因此文而壞,卻是升庵公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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