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吉·[中呂] 山坡羊

喬吉

寓興

鵬搏九萬，腰纏十萬，揚州鶴背騎來慣。事間關(guān)①，景闌珊②，黃金不富英雄漢。一片世情天地間。白，也是眼; 青，也是眼。

【注釋】 ①事間關(guān)： 即事業(yè)無成。“間關(guān)”，指歷盡艱難險阻，從中受梗之意。②景闌珊： 景色敗落，市井一片蕭條。

【鑒賞】 “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莊子《逍遙游》 中的這一綺麗想象在后世成了凌云壯志的象征。

宋朝有一個和尚叫普濟，他在 《五燈會元》 卷十九中記載了一個說禪故事： “淳熙甲午四月八日，孝宗皇帝詔 (中仁禪師) 入，賜座說法。帝舉 ‘不與萬法為侶’ 因緣，俾拈提。師拈罷，頌曰： ‘秤錘搦出油，閑言長語休;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意思是說有人不擇手段去榨取錢財，連周圍人的議論也置若罔聞; 等到成了腰纏萬貫的富翁，再騎上鶴背去尋求超脫。何等美事，又何等滑稽。在此，作者將“腰纏十萬” 與 “鵬搏九萬” 并舉，表示他既無意取凌云的壯志，也不奢求殷實的財富。“鵬搏九萬” 任他去，“腰纏十萬” 無所求，只想落個騎在鶴背上悠哉游哉俯仰乾坤的自在快活。

其實，英雄好漢誰不想搏個事業(yè)有成，黃金萬兩?無奈何世道艱難，生不逢時。作者的這種超然物外、冷眼觀世的態(tài)度，既來自于骨子里頭傲岸不羈的秉性，也受其窘迫艱難的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一半是無為，一半是無奈。

縱觀喬吉一生，從不曾謀得一官半職，也不曾腰纏萬貫，就連自己的作品也無力刊行，既如此，還談什么是非曲直，還有什么青紅皂白，人世間不過是“一片世情天地間”。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人間冷暖、世態(tài)炎涼，剩下的只會是管他青眼白眼，“走你的路”。

這支曲子，從天上到人間，大俗大雅，大悲大喜，三言兩語之間，勾勒的正是作者那種我行我素、憤世嫉俗的末路英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