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調·殿前歡 失題(九首之一)

貫云石

楚懷王，忠臣跳入汨羅江。《離騷》讀罷空惆悵，日月同光。傷心來笑一場，笑你個三閭強，為甚不身心放?滄浪污你，你污滄浪。

這支[殿前歡]是以屈原故事入曲的寄情述志之作，悼念中帶有濃重的憤世嫉俗的味道，顯示了作者狂放不羈的性格。全篇流利，明白如話。

起始兩句引入典故，直截了當?shù)刂赋獬淹醪槐尜t愚、剛愎昏庸，竟活活地把對他滿懷忠貞的屈原逼得壯志難酬，跳入了汨羅江。短短兩句，包含了作者極大的義憤。接下來是抒發(fā)懷吊之情：讀過那遺世名著、與日月同光的《離騷》之后，受到深深感染，滿腹憂傷，但也只是無濟于事的空自惆悵。總上四句，就內(nèi)容而論，可以說尚未脫出前人憑吊文字的格調，未見獨特之處。然而，下面幾句卻大見作者迥異于前人的思想風格。“傷心來笑一場，笑你個三閭強，為甚不身心放?”這三句，與其說是悼吊屈原，毋寧說是作者的自畫像，大意是說：一陣傷心之后忍不住又大笑一場，笑你屈原為什么那樣想不開，你已經(jīng)被疏遠流放、貶降成三閭大夫，做什么還爭勝好強?為什么不舍得拋掉胸中無人理解的壯志，放縱自己的身心盡情地歡樂舒暢，就像我一樣?!說這幾句是作者的自畫像，就是因為它不僅把一個又傷心又狂笑的、不拘禮法的狂士形象推到讀者面前，而且居然剖露心跡地對他所崇拜的人物進行針砭、表示出自己的不以為然，這真是與眾不同的憑吊!要真正了解其中真味，還應該推敲一下曲中的“笑”，這是一種人到極傷心處、激于自拔、尋求解脫的笑，是蔑視強梁兇頑同情忠良的笑，是胸無點塵、無所羈絆的笑。而且這種笑是作者貫云石所特有的，正符合其特定性格，絲毫不損其對屈原的崇敬之情。全曲的高潮在結尾“滄浪污你，你污滄浪”二句，“滄浪”，在此泛指江水;作者以自己特有的寬闊胸懷向偉大的詩人發(fā)出深情的憑吊：你躍入江中，滔滔的江水把你吞沒;到底是江水玷污了你的偉大身軀呢?還是你的性格弱點污染了偉大的江河?

《太和正音譜》評貫云石的曲“如天馬脫羈”，誠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