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周子充左史奉祠歸廬陵》言情贈友詩歌
黃鵠飄然下九關,江船載月客俱還。
名高豈是孤臣愿? 身退聊開壯士顏。
傾蓋當年真旦暮,沾巾明日有河山。
后期淹速都難料,相對猶憐鬢未斑。
這是一首送別友人的律詩。周子充,名必大,吉州廬陵人,紹興二十一年進士。當時官居左史,即起居郎,掌管皇帝的起居、記述其言行。他曾上言阻止曾覿、龍大淵二奸臣升遷知閣門事,不成,故請祠歸家。宋制,凡是不參事只領取俸祿的官員,就給一個提舉某宮觀的空名,相當于掛官銜而退休,叫作祠官。周子充奉祠回老家廬陵時,范成大以此詩相送。
首聯既寫周歸家時的情景,又隱含著對周的評價。黃鵠,傳說中仙人所乘的大鳥,一舉千里。黃鵠一般謂指天鵝,也有指黃鶴的。此句中黃鵠既可喻指周子充,又可指他回家時所乘的船; 九關,即九門。可指天,也可指京城,二者皆一語雙關,體現了對周人品的贊譽。“江船載月”句,頗具詩情畫意。由于日夜兼程,明月也會和友人同船而行,陪伴著友人一同回還。這樣,在漫長的征途上,友人也該會少了許多寂寞和惆悵吧! 此種描寫,一反多數送別詩那種消沉凄苦之情,給友人以安慰和鼓舞。
頷聯進一步對友人做勸慰,分析和希望兼有。歷來引退被看作邀取高潔之名的舉動,但友人這一次卻非本人所愿,一切皆由朝政不綱、讒佞之臣競用所致。友人的心愿是為國效力而非邀此高名,大概這樣的名聲愈高,而君主的過失也就會愈重吧? 反詰句的使用,使語氣更加強烈,對友人遭遇的不平以及對朝政的委婉指責都可從中悟出。下句“身退聊開壯士顏”,由黃庭堅《謝何十三送蟹》詩中點化而來,詩中云: “風味可解壯士顏。”此句是說我們都身不由己,更乏“回天” 之力。如今你雖然是奉祠還鄉,但就此脫離了紛繁多變的官宦生涯,得以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大丈夫能伸能屈,來日方長,以后再出山完全有這個可能。那么,這一次你就暫且高興一番吧! 詩句雖脫胎于前人,但用在此處貼切自然,毫無拼湊之嫌。
頸聯轉入對周友情的追憶及后事的預料。“傾蓋當年真旦暮”,傾蓋,斜著車蓋,指在道中碰見后就斜著車蓋接近而談,一見如故。《史記·鄒陽傳》:“諺曰: ‘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這句是說回想當年我們初見就情投意合,長為知已,這一切好像在朝夕之間、如同昨日才發生一樣。然而明天呢?“沾巾明日有河山”。從此一別,河山險阻,情長莫及,想起這些就不由得使人淚落濕巾。作為律詩,頸聯必須用對仗,此聯也是一樣,且對仗工整平穩。如“傾蓋”對“沾巾” 、“當年”對“明日” 、“真”對“有”,都是工對; 而“旦”和“暮” 、“河”和“山”則都是句中自對,然后在上下句中“旦暮”對“河山”。本來“旦暮”屬于名詞中的時間類,“河山”屬于名詞中的地理類,兩者相對,不算工對,但由于它們都已在句中自對,所以也就是工對了。
尾聯緊承上聯,進一步抒發自己的感慨。后期,指再會之日。淹速,即遲早。這兩句是說,如今二人相對,值得欣慰的是,我們的鬢角都還未染上白色,但再會之日或遲或早卻難以預料了。到那時,不要說我們時值暮年,就是生生死死也恐怕說不上來吧! 末尾四句,一氣呵成,情深意切,讀來催人淚下。這里邊既有對摯友之情、離別之苦的傾訴,也有對家國前途、個人命運的憂患; 流暢自然的筆調,將各種復雜的情感宣泄得淋漓盡致。悲則悲矣,但悲之有物,非無病呻吟,毫無做作之態。詩以情動人,在這里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此詩取境高遠,語言樸素平易,然而求明暢、不尚含蓄,又顯示出宋詩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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