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劉景文》言情贈友詩歌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這首詩作于元祐五年(1090)冬初,時蘇軾知杭州。劉景文名季孫,字景文。開封人。時以左藏庫副使為兩浙兵馬都監。二人在杭州,詩酒往還,交誼頗深。景文有詩名,曾受知于王安石。東坡薦其才,除知隰州,仕至文思副使。
這首詩文字淺顯而富含哲理,向來家傳戶誦,膾炙人口。但對它的理解,也難免歧義。有人認為,這詩是以景物喻人,期望所贈之人以菊為勉。而 “橙黃橘綠” 象征人的青春期,是叫所贈之人趁年輕有一番作為。另一看法說: 詩人選擇了荷、菊這兩種分別在夏、秋獨擅勝場的花,寫出它們的衰殘,來襯托橙橘的歲寒之心。因而認為這詩是通過詠物贊美劉景文的品格節操。以上兩種看法以后種為優,但兩種理解都存在著問題。按東坡有 《乞擢用劉季孫狀》,文中明言作于元祐五年十一月。狀文對其才學品德極為贊許,而后云:“今平 (景文父名平) 諸子獨有季孫在,而年已五十有八。雖備位將領,未盡其用,伏望朝廷特賜采察。……”這段話說明了景文的年齡和 “未盡其用”兩點,這對理解本詩相當重要。前舉第一種說法謂 “橙黃橘綠”喻人的青春期,希望所贈之人趁年輕有一番作為,顯然忽視了景文這一年齡因素。而第二種理解也未將其考慮進去,所以也未能完美地理解詩義。
這首絕句的確是以景物喻人生的,但它所寓究竟是什么呢?我們知道了景文這時的年齡,就能準確地把握住它了。時詩人與景文交從甚密,言談之間,景文定有遲暮之感,東坡正是針對景文這種心境,作此相贈,勉勵景文,它的寓意也就清楚了: 人的過去不必留戀,重要的是抓住眼前的時刻,振奮精神,有為于世。
詩人寫這詩的時令是初冬,這時為人們所艷賞的自然景物已經凋殘了,但那 “橙黃橘綠”,卻預示著收獲季節的到來。作者巧妙地抓住了初冬季節的特征,通過對“橙黃橘綠”的贊美,暗寓人生晚年是大有可為的時刻,從而勉勵友人奮發向上。
詩的前兩句不從眼前景物寫起,而分別選擇了代表夏,秋季節的景物,寫出它們的凋殘之狀: 夏季艷麗的荷花早已翠減紅消,那枯敗的莖桿已不能舉起綠傘; 秋季瘦冷的菊花,也只剩有勁節的枝干,經受霜雪的挑戰。荷菊歷來為文人雅士品賞吟詠,已成為古代詩文中代表貞潔的審美意象。荷的中通外直,出污泥而不染, 菊的蕊寒香冷, 姿懷貞秀, 都與人的高潔懷抱相通。它們之被詩人們吟詠不絕,也就很自然了。東坡在這首詩里,一反前人的寫法,不寫它們的美而寫其凋殘之狀,在藝術手法上給人們創造了一種 “陌生化”的效果。但很明顯,詩人也無意于貶荷菊,而是從哲理的高度表達出物有盛衰的辯證思想。大千世界,林林總總,無時不在變化之中。自然界花開花落,盛衰相濟,才創造出富有生機的世界。人生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
詩的后兩句承前而來,情調由深沉而變高昂,筆調轉為對“橙黃橘綠”的贊美。第一句詩好似隨口道出,并無深意,但在全詩中作用非凡: 它不僅起到了連接前后詩句的作用,而且從語氣上加強了人們對后句詩的注意,因而使全詩都活了起來。沒有這句詩,其余詩句便是死句。這兩句的意思是說: 請記住吧! 一年的好景還是在“橙黃橘綠”的時候啊! 詩人特別警醒所贈之人,記住一年的好景是“橙黃橘綠” ,其言外之意是要所贈之人不要沉湎于對過去時日的留戀,不要灰心喪氣,正像初冬的“橙黃橘綠” 已近收獲期,人的晚歲也是收獲期,正可以大有作為。蘇軾在寫這詩的同時,給朝廷上了薦狀,可見蘇軾對景文是真心期待、真誠勉勵而又熱心幫助的,這豈止是為朝廷薦舉人才,更是一曲友情的頌歌。
蘇詩善于以詩說理,但他的詩沒有理障而是富于理趣,著名的如《和子由澠池懷舊》 、《題西林壁》。較之其他詩,這首絕句說理更顯得含蓄,而且情調較為高昂健康,顯示出作者曠達開朗、積極入世、真誠待人、求賢若渴的胸襟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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