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禪山
位于含山縣城北7.5公里處,褒禪山舊名花(華)山。傳說唐太宗貞觀年間有高僧慧褒禪師在此山“結廬其下,寒暑不出”,他圓寂后葬于此,因而得名褒禪山。山中有龍洞、羅漢洞、華陽洞、龍女泉、白龜泉與鰲魚嶺等。洞穴曲折,深不可測;洞壁奇石崢嶸、石柱、石筍倒懸其間,地下清流潺潺,終年不涸。山下有明代鄭和所建慧空禪院(亦稱華陽寺),氣勢宏偉,院內古柏參天,有大、小塔各一,今已毀。四周山勢突兀,景色綺麗。褒禪山西有昭關,相傳春秋時楚國大夫伍子胥為避殺身之禍出逃,越此關隘,一夜間急白發須。昭關樓年久湮圮,現尚能見到巨石圈驛的樓基。褒禪山東為華陽洞,王安石在北宋至和元年(1054年)出任舒州時,曾登山游覽,尋奇探幽,此后并寫下了《游褒禪山記》,從此,褒禪山名揚海內,今尚存王安石當年所作《游褒禪山記》的碑石。
〔古詩文賞析〕 游褒禪山記 宋·王安石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唐浮圖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禪,今所謂慧空禪院者,褒之廬冢也。距其院東五里,所謂華山洞者,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滅,獨其為文猶可識,曰“花山”。今言“華”如“華實”之“華”者,蓋音謬也。
其下平曠,有泉側出,而記游者甚眾,所謂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問其深,則其好游者不能窮也,謂之后洞。予與四人擁火以入。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盡。”遂與之俱出。蓋予所至,以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視其左右,來而記之者已少。蓋其又深,則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時,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則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隨之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也。
于是予有嘆焉。古人之觀于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此予之所得也。
予于仆碑,又有悲夫古書之不存,后世之謬其傳而莫能名者,何可勝道也哉!此所以學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廬陵肖君圭君玉,長樂王回深父,予弟安國平父、安上純父。
至和元年七月某日,臨川王某記。
本文撰于宋至和元年(1054)七月,為王安石的早期作品。作為一篇以說明取勝的山水游記,本文的結構,行文并不循成法。王安石才思過人處,正在于能獨辟蹊徑,迭出新意。作者記述游歷褒禪山所見,不著力于狀山景之美、敘探幽覽勝之奇、慨考證古跡之嘆。唯略記游山始末:僅由碑文殘字“仆道”、辨析“華山”(褒禪山的原名)讀音之謬,以及探游華山洞穴的半途而廢來構筑游蹤所及處。全篇文字間并不見褒禪山巒之勝境,亦無華山洞奇觀。作者落墨于山名之更變,結篇于“有志”、“有力”、“物以相之”的唱嘆,似乎只講明了兩件事理。一指大千世界凡“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惟“有志”、“有才”,且兼得外物相助者,方能到達。而有志者既“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亦“無悔”。二是揭示了求學之道切“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斷不能以訛傳訛,害已害人。單從字面看,前者是講探幽覽勝的體會,后者是求學之道的心得。所以,后世有稱其題旨在談論治學者。所謂“記游而影學問”、“按之俱是論學”(均引自《古文筆法百篇》)之類的品評見識,雖不無其理,卻過于強調指事說實。無意間反將王安石的筆端蘊藉局限于一隅之得。其實,作者借記游山川洞穴以說理。以簡潔流暢、生動形象的文字揭示了人生立世的一條寶貴經驗:凡有志者,須矢志不渝,“慎思”、“深取”。唯能持堅韌不拔以“盡吾志”者才能在“悔”與“無慎”之中慨平生之志,達到一種人生的最高境界。
華山洞穴分前后。以行文的記實而言,作者尤重在詳實游覽后洞的經過,所謂“有穴窈然,入之甚寒”,既實記其景,又夾雜著作者的感覺體驗。與前洞的平曠頓成鮮明的對比。“問其深”,“好游者不能窮”。前洞的“記游者甚眾”,后洞的雖“好游者不能窮”又從記游者的多寡作出比較,后洞自然更吸引人。可見游華山洞穴者多,而能親見其幽幻者少。作者借題發意,此處不說破正旨,偏于當發議處而不直泄胸臆。卻以實帶虛,點明王安石一干人“擁火以入,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作者連用三個“愈”字,卻不表其進至深處所見到的一“難”、一“奇”。真可謂藏鋒蓄勢、引而不發。繼而,作者又闡述自己的追悔之情。因隨“怠而欲出者”“俱出”,“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作者在遺憾之中,反思不已。探華山洞穴之奧秘終不可得。以“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而“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難道能“咎其欲出者”?王安石自然感慨萬分。三個“尚”字用得極精巧,將不甘于淺嘗輒止者的心態刻畫得維妙維肖。古人稱此文雖頭緒甚繁,作者卻借助于一洞一碑,而使“其文鞭辟入里,單行一路”。其手法立論堪為“王集中第一”。所謂情理相互映襯,虛實彼此相生的行文奇效,正得之于作者的精于構筑的功力。
末二節闡發議論,筆觸縝密,一一點明上文的設伏、引發處。以“悲夫古書之不存”緊扣“碑仆”、“文漫”;以“夫夷以近,則游者眾”對應“前洞平曠”;“險以遠,則至者少”驗證“后洞窈然甚寒”。作者更借物言志,以“仆碑”之小而闡示出“深思而慎取”的名言。作者的“嘆焉”由辯識山名,糾正音謬,考訂碑文而來。亦山前洞后洞的對比,“咎其欲出者”,以及追悔“不得極夫游之樂”而來。全篇前有呼,后有應。
(李林)
〔現代散文〕 人被景迷,景因文名。含山縣城外的褒禪山就是因王安石的《游褒禪山記》而名揚海內,招徠了眾多的文人墨客。山位于縣城東北,是由幾座峰嶺組成的。遠望褒禪,山色空濛,仿佛幾條吞煙吐霧的巨龍靜臥在那里。循著山路登山,愈往上,山勢愈險峻,林木愈幽深,而景色愈秀麗。所以古人有詩描繪這里是“路入亂云堆,僧房四面升;諸峰隨意立,野梅香滿山”。只是僧房和野梅林都早已不見了。山的西邊即為慧褒和尚的禪院——慧空禪院故址。據縣志載,禪院本為斗拱飛檐,宏麗工絕,寺里曾藏有許多古代名人的墨跡和珍貴的佛經,可惜都已蕩然無存。今天人們所能看到的,只是原禪院門前的一株古老的銀杏樹,至今仍象巨傘一般遮蓋著禪院的故址。
自古銀杏樹東行二三里,到達前洞,即王安石在游記中記述的:“距其院東五里,所謂前洞者”。洞口的石壁上還隱約可見古人刻勒的“華陽”兩字,字大如斗。洞外四周翠疊綠裹,樹木繁茂,樹叢中隱隱地傳出琤琤淙淙的泉水聲,似有人在撫琴低吟。華陽洞分前后兩洞,走入前洞,見右側山石有道丈余的裂隙,泉水終年涌流不息,注入洞前石潭,漫過斷碑殘碣,又轉出洞外,在林蔭中忽明忽滅,潺潺流淌。水深處,清冷碧綠莫測;水淺處,蛙鼓蟲啾可聞,寂靜中別有一番生機盎然的景象。這時我才恍然:原來在洞外聽到的美妙聲音就是從這里流淌出去的。洞的左石壁上,細細辯認有四個蒼勁雄健的大字“萬象皆空”,傳說是顏真卿的手筆。傳說不可為真,但從那字看上去倒確有幾分可信。前洞軒敞空曠,苔痕斑斕,石壁上滿是記游者的字跡,明貢士戴重在《華陽洞記》中說:“入洞行二十步,稍折以北,其空稍大,石乳懸欹,深奧莫測,不敢復入矣。”其實此間并不太深,折北上行,轉彎,行數步便是盡頭。
由前洞出來,攀樹折枝而上,翻過一座小山,朝東走,即可見一山凹,樹木蔥郁,綠草纖綿,后洞就藏于其中。王安石《游褒禪山記》中這樣記述:“由山而上五六里,有穴窈然——謂之曰后洞。”其實兩洞相距不過兩華里光景。后洞洞口怪石如齒牙,高懸的巨石象猛獸的顎。洞內冷風颼颼,寒氣逼人,真是洞內洞外兩重天。走過稍矮的洞口處,大約二三十米,竟開闊如大廳,四面鐘乳累累低垂,形狀各異,或如怪獸欲奔,或如牡丹怒放,或如利劍指天、或如金鐘倒懸……再向前,路中橫一深潭,潭水冰冷徹骨,洞頂水珠雨點般灑入潭中,如簫聲零落,又如春蠶嚼葉。從潭下蒸騰上來的水汽使眼前一片迷蒙,手電筒光也顯得暗淡了。繞過水潭攀援石壁朝前走,洞稍窄而路卻異常崎曲,忽聽到如刮大風般的呼呼聲,令人在隱隱黑暗中毛骨悚然,原來是足音驚起了倒懸于石壁上的蝙蝠。路愈走愈坎坷難行,有時陡跌下去,呈九十度,需互相攙扶小心地滑下去;有時又被一汪清水攔住去路,只好脫鞋赤足涉過去;有時洞又變得非常狹窄,只能側身緊貼石壁摸過去。難怪王安石當年因“入之愈深,其進愈難”,知難而退了。
走出后,登上褒禪山頂,極目遠眺,山川原野盡收眼底,一掃鉆洞時的胸悶感。一陣山風吹來,頓覺心曠神怡。朝西俯視,只見古道逶迤,那兩山夾道,宛如咽喉處,就是著名的昭關了。歷史上伍子胥一夜須發盡白、巧過昭關的傳說,就發生在這里。至今昭關兩邊石壁上還留有許多文人墨客題詩。如果游興不減,再沿褒禪山往東,沿著彎曲的山路走10多里,就會看到50萬年前人類生活過的地方——和縣猿人龍潭洞遺址,它會把你想象的翅膀帶回那茹毛飲血的時代,讓你感受到人類的偉大和生存的艱辛。
(趙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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