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湮《峽山飛來寺》宋山水詩鑒賞
向子湮
凝碧灣頭清遠寺,傾天坼地定誰開?
兩山競秀青未了,一水朝宗竟不回。
云水連暉還接影,暝禽西去復東來。
慚無陶謝揮斤手,落筆縱橫對酒杯。
峽山,即清遠峽,在廣東省清遠縣東三十里處,是北江上游的一段峽谷。峽谷下口附近有一座寺廟,名為廣慶寺,又名清遠寺、峽山寺、飛來寺。它始建于南朝梁武帝普通元年(520),后經重修,保存至今。民間傳說,梁武帝時峽里有兩位神人,中夜作法,將舒州(今安徽省潛山縣)延祚寺并禪師飛遷此地,故該寺有飛來寺之稱(見胡愈《重修飛來寶殿記》)。
傳說很美麗,而美麗的傳說又以山川勝概為依據。這首詩即是寫峽山的雄奇秀美。第一句交代飛來寺的位置——在峽江的一端,兼寫峽江的姿容——水色碧綠,江流曲折。“凝碧”,說碧色之濃,猶如凝聚起來一般,只有江水幽深、澄凈,才能呈現凝碧之色。“灣”,指江河彎曲的地方。第二句寫山與峽的雄奇。這里有七十二座山峰,毗連重迭,山高峽深,正如《水經注》所載:“連山交枕,絕岸壁竦。”山高,則峰巔直逼霄漢,似乎欲使天宇傾斜; 峽深,則似乎是大地要裂開豁口。詩人面對這雄奇的景觀,禁不住贊嘆大自然的神工鬼斧: “這究竟是誰開辟的呢?”“坼”,用作及物動詞,“使裂開”的意思。“定”,究竟,如李白《新林浦阻風寄友人》: “歲物忽如此,我來定幾時?”接下來四句寫峽山的秀麗。夾水對峙的峰巒,長滿了爛熳的山花,蓊郁的林木,似乎在爭奇斗艷; 青枝綠葉畢竟構成了主要的色調,因此,一抹青翠,沿峽谷延伸,望也望不見盡頭。而洶涌奔騰的北江,奪口而出,流向大海,竟然一去不復返。“未了”,沒有窮盡,杜甫《望岳》:“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朝宗”,百川歸海之意;江河以海為宗,流向海洋即如朝宗一般; 《禹貢》: “江漢朝宗于海。”也正是由于山高峽深,云霧或在半山腰浮動,或與江面水氣相接,形成了白云碧水上下輝映、薄靄水氣融成一片的景象。峽寺的游客遇到這種奇觀,便產生置身云霧間的感覺,如宋初向敏中在同名詩作里所寫“入座寒云碎繞身”。日暮時,飛鳥投林,來來去去如穿梭一般,又給峽谷添上了一脈生機。這四句中,前兩句沿著江流方向描寫,“青未了”暗示詩人向上游遠眺,“一水朝宗”暗示詩人的想象逐水而下; 后兩句顯然寫峽谷里上下左右的空間。總起來看,峽山飛來寺的畫面是立體地、多角度地展現出來的,寫得很有氣勢。但作者仍覺意猶未盡,希望成為陶淵明、謝靈運那樣的寫景名家,以酒助興,揮灑自如地去進行描繪。這便是最后兩句“慚無陶謝揮斤手,落筆縱橫對酒杯”的意思。“揮斤手”指大手筆,典出《莊子》 “匠石斫堊”的故事。這兩句不宜僅僅視為作者的自謙之詞,實際上是畫面意境的進一步開拓,只不過留給讀者自己借助想象去補充罷了。
峽山飛來寺地處古時南北交通要沖,此勝景遐邇聞名,歷代吟詠者很多,這是寫得恢宏渾成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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