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歌行

昭昭素明月，輝光燭我床⁽¹⁾。憂人不能寐⁽²⁾，耿耿夜何長⁽³⁾！微風吹閨闥⁽⁴⁾，羅帷自飄揚⁽⁵⁾。攬衣曳長帶⁽⁶⁾，屣履下高堂⁽⁷⁾。東西安所之，徘徊以彷徨。春鳥翻南飛⁽⁸⁾，翩翩獨翱翔⁽⁹⁾。悲聲命儔匹⁽¹⁰⁾，哀鳴傷我腸。感物懷所思，泣淚忽沾裳。佇立吐高吟⁽¹¹⁾，舒憤訴穹蒼⁽¹²⁾。

【譯詩】明亮皎潔的月兒，光輝照我床上。滿懷憂思的人不能入睡，心神不安，夜兒為何這樣長！微風吹入我的閨房，紗帳飄動飛揚。披衣拖著長長的裙帶，趿著鞋走出正堂。往東去還是往西呢？拿不定主意左右彷徨。此時春鳥反而南飛，那樣飛快地獨自高翔。發出的悲聲是呼喚伴侶吧，它的哀鳴使我心傷。由它所感，掛懷我思念的人，流下的淚水沾濕衣裳。久立于此高聲吟哦，把煩悶展開訴說給上蒼。

【解析】這是漢樂府中的一首民歌。困守春閨的怨女，抒發著春夜憂懷離怨的感情。詩一開始就畫出了一個感人的氛圍：“昭昭素明月，輝光燭我床”，夜深月明，銀輝撩人，人憂愁得不能入睡，怨恨起難熬的長夜！這是一個靜的畫面。接下去四句是“動”的描寫：微風也來湊趣，吹入閨房，舞動紗帳，使人坐臥不寧，“攬衣曳長帶，屣履下高堂”。這樣在皎皎美好的環境中，走出了一位憂怨滿懷的纖纖少女——一幅精美絕倫的圖畫呈現讀者的眼前。這位被春風月色擾動得不能入眠的女子，徘徊往返，抑郁不減，心潮涌動不平，甚至不知道該到何處去了。越是彷徨，越是把惹人心思的景象攝入眼簾：春鳥本應北翔，它卻反而向南飛。那聲聲悲鳴，那陣陣呼叫，正是在招喚著自己的伴侶吧！此情此景，人鳥似意通，同命當相憐，更加重了春夜懷人的氣氛和難以解脫的憂郁情懷：“悲聲命儔匹，哀鳴傷我腸。”那種特定環境中的特定情懷，維妙維肖地寫了出來。結尾四句，是作者自我感情的解脫與寄托，道出了詩的主旨：“感物懷所思。”難抑的憂傷使她不自主地泣淚長流，對天傾訴了！明月、微風、春鳥、憂人自然地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幅完整的、透明的、動人的春夜憂思圖。這首詩，感情濃烈，刻畫細膩，表現含蓄，意味深遠，不失為樂府詩中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