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江南春絕句》唐山水詩鑒賞
杜牧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這首絕句扣住詩題落筆,寫出了江南春天的特別景致,不可易時易地。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鶯啼花開,綠樹蔥蘢,水鄉山城,酒簾子隨風飄拂。景色美麗,有如一幅風情畫。這是從總體寫的,可看作遠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煙雨蒙蒙,南朝遺留下來的寺廟樓臺,時隱時現,好似一幅煙雨圖。看來,酒旗既然悠悠舒展,前兩句描寫的當是晴明天氣的景象,色彩明麗;而后兩句寫的,是煙雨中的景物,比較迷離朦朧。然則,晴雨相悖,畫面似乎不一致了。但仔細一想,又是非常統一的。千里江南,一望無際,前者多是詩人意中之景,是意象描述; 后者寫眼前景物,是具象描繪。如此遠景近景組合,明朗朦朧合璧,意象和具象疊加,這就增添了景色的層次和畫面的豐富性,給人一種立體感。
這首詩的空間跨度寬廣,涵蓋面很大。詩人把見聞、想象、感受熔鑄一爐,高度濃縮在二十八字之中。寫鶯、花、風、雨、山、水、城、鄉、酒旗、佛寺,既包孕春天的景物,江南的風情,又注入詩人美好的情懷。通篇運用襯托手法,紅綠掩映,聲色交輝,動靜益彰,虛實結合,把一幅地域廣袤、氣象萬千的江南春意圖,懸掛在讀者面前。這江南的春天,春天的江南,多么令人神往。
這首詩的語言明快曉暢,比較好懂。可前人曾發生過爭議。明代楊慎認為,“千里”不是聽覺視覺所能及,改作“十里” 才通。(《升庵詩話》)這話說得很有點迂闊。清代何文煥反駁說:“即作十里,亦未必盡聽得著,看得見。”“此詩之意,意既廣而不得專指一處,故總而命曰‘江南春’,詩家善立題者也。” (《歷代詩話考索》)這一駁是切中肯綮的,說明他領會本詩命題立意之深。其實,讀詩遇到一些數量詞,往往不能拘泥,理解太死。否則,詩歌的想象以及修辭技巧之類,將化為烏有。“千里”也罷,“十里”也罷,無非是言其寬廣。即便是“四百八十寺”,不能說沒有所據,但亦未必毫厘不爽,不過極言其多而已。
過去人們評說這首詩,多認為后兩句是在諷喻,它告誡唐王朝不要沿襲南朝統治者的衣缽,不要去崇尚佛教。看似未必。此詩之抒寫南朝殿宇,只是名勝古跡入詩,也還是寫景。但是,“一切景語皆情語”(王國維語),寫景中流露出詩人對江南風物和生活情趣的無限贊美,也包括對歷史和現實的某些感慨,乃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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