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閑游》唐山水詩鑒賞

韓愈

雨后來更好，繞池遍青青。

柳花閑度竹，菱葉故穿萍。

獨坐殊未厭，孤斟詎能醒?

持竿至日暮，幽詠欲誰聽?

韓愈的詩具有多種風格，不僅有向為后人評騭的奇崛險怪一路，而且還有鮮為詩話家推重的沖淡平易一種，這首《閑游》(其一)即是沖淡平易的顯例。

前四句寫詩人于雨后“閑游”，來到一個池塘邊，他看到： 草兒青青，圍繞池塘繁茂地生長; 柳絮飄飄，從翠竹之上飛掠而過; 菱葉亭亭，穿越浮萍，冒出水面。這是詩人“閑游”之際即目所見，以淺近的文字描繪了一幅生機勃勃的圖畫。“閑”字傳神地寫出柳絮紛飛之態，“故”字則賦予菱葉以旺盛的生命力。前人說：“柳度竹，菱穿萍，新!” (《韓昌黎詩系年集釋》引)何以給人新穎別致的感覺?這大概與詩人成功運用擬人手法有直接關系。

后四句抒情。用“獨坐殊無厭”挽轉，承前啟后渾然無跡。正因為“殊未厭”，詩人才對青青草、柳度竹、菱穿萍觀賞不已。同時，又因為是“獨坐”一處，故不能不有遺憾之意和寂寞之感。仔細品味，三、四句寫景中，柳花是“閑度”竹，菱葉又是“故穿”萍，“動”中見“靜”，以“動”襯“靜”，這幽靜的環境與詩人的孤寂心境相一致。所以，詩人緊接著以反詰語氣問道：“孤斟詎能醒?”“幽詠欲誰聽?”獨酌不能澆愁，幽詠尚無知音，于是，他只有“獨坐”，只有獨釣——“持竿至日暮”而已! 黃叔燦評此詩說：“幽情幽意，自遣自酌，但覺其趣，不見其苦。”(《韓昌黎詩系年集釋》引)其實，自遺，為驅遣寂寞之苦;自酌，為澆滅無窮之憂。這一切并未直陳出來，而是隱含在兩個反詰問句之中，深藏在閑觀柳花、菱葉、青草的幽趣里。

這詩文從字順，不事藻飾，于清新平易中透出渾厚悠遠情味。因此，與“險語破鬼膽”、“橫空盤硬語”之類不同，此詩當屬“神功謝鋤耘” (《醉贈張秘書》)、“榮華肖天秀”(《薦士》)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