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毋潛《過融上人蘭若》唐山水詩鑒賞
綦毋潛
山頭禪室掛僧衣,窗外無人溪鳥飛。
黃昏半在下山路,卻聽鐘聲連翠微。
詩人專程上山寺過訪融上人卻未遇,當他下山歸去時,卻傳來了寺鐘的鳴聲,鐘鳴,須有人撞,融上人當已回寺了吧。
全詩寫的是這樣一段生活中的小插曲,然而仔細品味卻別有一種深長的意味在字面外,在余音中……
僧家以山林為第一靜修處。室空無聲,唯有一襲僧衣默默地垂懸;溪靜無喧,只有山鳥在溪上自由來去。這寧謐到徹底的空靜,似乎從未沾染人世間的繁囂。首二句著意寫靜,三句以下山為轉(zhuǎn)折,開出四句鐘鳴的動景,一個“連”字最為傳神,無際黃昏,綿延蒼山,詩人獨自聆聽著鐘聲,這鐘聲起自山寺,須臾而融徹在暮色中、在翠影間,于是人們不禁感到,這響動似乎本來就生成于那億萬斯年的自然六合,那亙古如一的空曠靜謐。詩人以動襯靜,其作法與王維名作《鹿柴》、《鳥鳴澗》相通,均含有“雖動而常靜,不釋動以求靜”,“動靜未始異”(僧肇《物不遷論》)的理念,而妙在不落言詮,只于即目之景中讓讀者尋味,這就是山水詩的理趣。
不過,如認為這詩只是表現(xiàn)空靜,則還是未參透之; 如更認為空靜即心如死水的寂滅,就更失其本旨了。禪家的空靜,說的是心性脫略萬物諸相,無執(zhí)無任的自由真境,所謂“性起之法,萬象皆真”(皎然《詩式》)。這空靜本與活潑潑的生意相俱共。不妨再來分析一下詩中的主客雙方。主人融上人,他說去即去,說歸即歸,詩中雖無一語寫他,卻處處有著他閑逸自在的蹤影。詩人作為來客,訪友未遇是否有惆悵?當他聽到寺鐘聲時,又是否會欣喜折返?這些詩中都未明言。但是從他沉浸在空山暮色的鐘聲中,完全可以想到他寧謐的心境,他也必如東晉戴安道雪夜訪王子猷,及門而歸,卻說“乘興而來,興盡而歸”一樣,決不以是否見到主人而縈懷,于是就呈現(xiàn)出詩中的第三層境界,由自然的空靜,悟到了人生的空靜,一切均當隨緣任運。山水詩的理趣,總同時含有詩人的性靈。讀此詩當有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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