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中《潮陽道中》宋山水詩鑒賞
王安中
火輪升處路初分,雷鼓翻潮腳底聞。
萬灶晨煙熬白雪,一川秋穗割黃云。
嶺茅已遠(yuǎn)無深瘴,溪鱷方逃畏舊文。
此若有田能借客,康成終欲老耕耘。
本詩作者王安中于宋欽宗靖康元年(1126)被貶在象州安置。象州,即今廣西象縣。他取道潮陽(郡名,府治在今廣東潮州市)向西南進(jìn)發(fā)。
一路上,作者仿佛是日夜趲程。破曉時(shí)分,還看不清道路,太陽升起來,順著朝暉望去,前路才依稀可辨。來到這瀕海的潮陽地面,便聽見了如雷似鼓的浪潮聲。他邊走邊聽,海潮近在咫尺。“路初分”、“腳底聞”透露出行色匆匆的消息,又與“雷鼓翻潮”一起緊緊扣住詩題。晨光熹微,只能有潮聲撞擊耳鼓,及至天宇大亮,旅途美景便可盡情飽覽了。但見千家萬戶,舉火為炊,雪白的晨煙,裊裊團(tuán)團(tuán)升騰而上; 一川成熟的稻谷,葉枯穗黃,遠(yuǎn)遠(yuǎn)望去猶如黃色的云海。這兩句描繪嶺南農(nóng)村景色,畫面極其生動(dòng),字里行間也似乎飽含著作者內(nèi)心的喜悅。“萬灶”寫人煙之稠,“一川”說稻田之廣。“熬”,明喻縷縷晨煙的蒸騰之態(tài),“割”,暗傳片片稻禾的立偃之狀。“白”與“黃”雖非濃彩,但色調(diào)明朗,而且一直一平,錯(cuò)綜有致。特別是事物及其比喻“晨煙”、“白雪”、“秋穗”、“黃云”,兩者本為一體,中間楔入使畫面活潑生姿的動(dòng)詞,而施動(dòng)者——村姑與田夫卻不見于字面,這就使讀者更能集中玩賞所寫之景相映成趣的色調(diào)和情狀。接下來突然出現(xiàn)兩個(gè)奇特的意象——“嶺茅”、“溪鱷”。原來這兩句明為寫景,實(shí)為寫心。古代人把嶺南視為多瘴雨蠻云、毒蟲害獸的“蠻荒”之地。但作者說,嶺上的茅草長得郁郁蔥蔥,并未受到瘴氣的侵害; 溪里的鱷魚也因害怕一篇舊文正在逃走。“已遠(yuǎn)”是什么意思呢? 這正是透露心跡的關(guān)鍵字眼兒。聯(lián)想作者被貶遠(yuǎn)謫、千里赴任的遭遇,就不難斷定他在以 “嶺茅” 自比。茅,即白茅,古代帝王以茅葉包社稷壇上的五色土分封諸侯,在這里它可代指食祿于朝廷的官宦。整句話無非是想表明: “雖在蠻荒,無不安泰。” (韓愈《潮州謝上表》) “舊文”指韓愈的《祭鱷魚文》。他任潮州刺史時(shí),作此文禳除鱷溪(又名惡溪,在今潮安縣東北)里的魚患。“方逃”,正在逃走; 潮安距潮陽數(shù)十里,豈是望中之景? 顯然作者并未實(shí)寫,也無非是想表明: 這里的毒蟲害獸正在銷聲斂跡。顧慮既經(jīng)排除,作者最后正面吐露了自己的衷曲:此地如果有田給我種,就讓我效法鄭玄吧!——我終究是想做個(gè)農(nóng)民,了此一生的呀! “康成”,鄭玄的字,東漢末人。他淹通群經(jīng),聚徒講學(xué),因黨錮事遭禁,棲身東萊,邊耕耘邊著述。作者千里而來,必不是為了耕于象州,因此,最后兩句是作者無可奈何的寬心語。
詩中寫了征途上的所見所聞所思所嘆,借助景物的烘托,情感由隱而顯逐漸發(fā)展到高潮。這種融情于景、以景托情從而使抒情步步深化的手法,賦予此詩以強(qiáng)烈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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