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天上謠》精選經典唐詩鑒賞

李賀

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云學水聲。

玉宮桂樹花未落，仙妾采香垂珮纓。

秦妃卷簾北窗曉，窗前植桐青鳳小。

王子吹笙鵝管長，呼龍耕煙種瑤草。

粉霞紅綬藉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

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

世人多目李賀為鬼才，其實李賀詩風格多樣，他的鬼詩突過屈原，李、杜現實主義傳統也是李賀詩的淵源，但他的仙詩表現的浪漫情懷和現實精神，不但超越杜甫，且追步李白并表現獨特的個性特色。《天上謠》這首仙詩即一例。

開首四句泛寫天上光景。“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云學水聲。”是詩人飛天宇航逐漸接近銀河時所見所聞異景，天河漸近，“河”漸成實體，眾星之行仿佛宏大“河水”載之而行。再次逼近銀河，見“銀浦” (即天河)中奔流者并非汪洋河水，而是滔滔浩蕩之云流。云流本無聲息，在詩人想象中它學水流吶喊作聲。這一非凡想象奇景可以黃山云海流瀑之類壯觀景色參證之，“宇航家”所見天上景致，太白詩中亦少見。以下用典，感染力遜獨創新異之境。“玉宮”二句，瓊樓玉宇、桂樹素娥，似由銀河轉入月宮。

中四句寫天上成仙之人。秦妃是秦穆公女弄玉。據漢劉向《列仙傳》，蕭史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于庭，弄玉好之遂委身焉。弄玉從蕭史吹簫，能作鳳鳴，鳳凰來止其屋，后弄玉乘鳳、蕭史乘龍成仙飛升。這里描寫弄玉的生活，早起卷簾北窗，“窗前植桐青鳳小”，即吹簫引鳳意。青鳳亦名桐花鳳，鳥大如指，五色畢具，是蜀地所產一種小鳥。“王子”即王子喬，為周靈王太子晉，好吹笙作鳳鳴。《十洲記》，東海中心有方丈洲，群仙不欲升天者皆來住此，王子喬“呼龍耕煙種瑤草”即在其地。弄玉窗前有蜀地青鳳，王子喬居方丈洲，都是近塵俗的仙家。

后四句寫仙家雖樂，“粉霞紅綬藉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何等瀟灑，但也要為時空限制“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 “羲和”即日神，運行疾如走馬，海行亦揚塵，即仙家無法徹底脫離塵俗意。

憲宗慕神仙，命方士四出采藥，冀得遇仙侶。這首詩，上天銀河月宮東海神山游遍，強調了神仙難于升天和脫棄塵俗，言外之諷是很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