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松島蓮花寺,晚動歸橈出道場。
盧橘子低山雨重,栟櫚葉戰水風涼。
煙波淡蕩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
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
這是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期間的作品。長慶二年(822)夏,杭州龍興寺舉行法會,請靈隱寺僧講《華嚴經》,此后每年舉行數次。這首詩當是作者參加法會后晚歸所作。詩中寫的是西湖夏雨及雨后放晴的景象,猶如一幅立體感極強、奇幻多變的圖畫,凸現于讀者的眼前。
開頭兩句敘寫時間地點,著重落在“晚歸”二字。這兩句寫來平實,卻能領起全篇,為下面的“回望”作了必要的交代。接下去兩聯就描繪“動歸橈”以后在湖上所見。既寫了縱向的時間歷程(先雨后晴),又展現了視覺所及的廣闊空間,描畫了各種不同的物態景狀。頷聯頸聯都是一句一景,前兩句寫雨景,后兩句寫晴景。“盧橘”,類似橘子的水果,司馬相如《上林賦》說“盧橘夏熟”。其皮經久變黑,故名。“盧橘子低山雨重”,寫盧橘之態亦見出雨勢之濃。“栟櫚葉戰水風涼”,栟櫚,即棕櫚,它的葉子在風吹雨打中抖動不已,使人感到仿佛湖面上透出陣陣涼意。這兩句描寫雨中物態很細致,寫的是近景,從盧橘、棕櫚形象的清晰度看來,當是詩人剛動歸橈離岸不遠所見的岸邊之景。待到歸船漸入湖心,雨散云收,再騁目展望,湖上又是另一番奇景。如果說三、四兩句寫的是小景、近景,那么五、六兩句寫的就是大景、遠景。眼前是水天相接,煙波浮動,湖水蕩漾,水色與長天一碧,呈現出一派開闊之勢。這個時候,在落日斜照中,西湖四周的樓閣殿宇高低錯落,輪廓分明,歷歷在目。一個“倚”字極寫建筑物與陽光相輝映、相融貼,顯得楚楚動人。這中間兩聯不僅有時間、方位的變化,還寫出了雨中雨后的不同色調。前兩句使人感到了急雨中籠罩著濃重的暗色,后兩句則顯示出放晴后的明麗光彩。這幾句的“重”、“戰”、“搖”、“倚”等字極富動感,把靜物靜景寫得活生生的。結尾兩句回束。“蓬萊宮”,指孤山上的蓬萊閣。歸船抵岸以后,回望孤山,宛如海中的一座蓬萊宮。詩人在這里既是實指孤山蓬萊閣,又有以海上的蓬萊仙山相比之意,流露出對浮在湖上的孤山的縹緲奇幻形象的贊美之情,并要把這種情味傳達給同行諸君。這兩句仍是以點題作結,著重點明“回望孤山寺贈諸客”這一題意,從而使全篇有嚴緊的整體感。從點題開始,承寫望中所見之景,復以點題作結,整首詩結撰渾然一體。
句法挺健,由字法生新也。“重”字,“戰”字,“搖”字、“倚”字,俱下得拔,遂覺全首生動。故曰“煉句不如煉字”。(《唐宋詩醇》卷二十五)
紀昀: “濤聲夜入”、“紅袖織綾”,雖俱是杭州事,然皆非春望之景,此亦口頌而不覺其非者。六句自然,五句終是湊泊。(《瀛奎律髓匯評》上)
此題已如畫,詩寫景工而真,所以為佳。姚先生云: “非至西湖,不知此寫景之工。” 起二句點題,中四句小大遠近分寫,皆回望中所見。卻以結句回棹點明,復總寫一句收足,所謂加倍起稜也。起不過敘點“歸”字,而以密字攢煉出之。(方東樹《昭昧詹言》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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