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績·過酒家》原文與賞析
王績
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
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
王績愛酒,聲言求官是“良醞可戀”。時人有“斗酒學士”、“酒家南、董”的雅稱。自撰《五斗先生傳》、《醉鄉記》 以示其好,宗仰劉伶、阮籍、陶淵明風范。“平生唯酒樂,作性不能無。”(《田家》其三) “月照芳春酒,直置百年內。” (《山中敘志》)“稍覺池亭好,偏宜酒甕香。”(《初春》)他幾乎醉醺醺度卻一生,每每“止宿酒店,動經歲月”。(呂才《東皋子集序》) 《過酒家》(一作《題酒店壁》)原共五首,頗有次第,似為組詩,此為其二。
第一首感于京都無人引薦,只能一頭鉆進酒肆。此首承前交待迷酒之因: “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此日,即這些日子。這個嗜酒的人明白宣示自己長飲不止與內在“性靈”追求是毫無關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頗有些怏怏然,憤憤然的情緒。他為什么不去“養性靈”,而還要日日“長昏飲”呢?
后二句回答了這個疑問: “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表面上似乎說自己昏飲不醒是為混世順俗,學學大家的樣子。但取意卻在相反的一端。“眼看”、“何忍”說得何等急切、清醒。從人醉己也醉的酒語中,強意識進發出“舉世沉濁,不可與莊語”的憤悶和不滿。從字面上反用屈子所云“舉世皆濁我獨清,舉世皆醉我獨醒。” (《楚辭·漁父》)又前置“何忍”加強語氣的“硬度”,反射出一種“高情勝氣,獨步當時” (辛元房《唐才子傳·王績》)的清醒感。王績身處隋末衰亂之際,在隋煬帝大業年間,“不樂在朝”為秘書省正字,求為六合丞,目睹“豺狼塞衢路”的現實,即以俸錢,積于縣門,棄官還鄉,臨去嘆曰: “網羅在天,吾且安之!”這種“我為涸轍魚”的危懼,正是從在人盡醉衰敗預感中產生的切膚之痛。所以不忍獨醒蘊含求醉的矛盾苦衷,是遁世語,亦是憤世語。是“時取醉消愁” (《贈程處士》)的另一種更為深刻的說法。
這首詩很象是個醉漢子的醉語,沖口直道,不假思忖,看似胸襟張露, 而一片苦悶心思,借助五絕短句促調,更顯真力㳽滿。既與濫行于隋末輕側浮艷的宮體詩不同,也與初唐風靡艷麗的六朝余習有別,質樸不群的風格迥異時流,“如鸞鳳群飛,忽逢野鹿,正是不可多得也。” (翁方綱《石洲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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