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光憲
留不得!留得也應無益。白纻春衫如雪色,揚州初去日。輕離別,甘拋擲,江上滿帆風疾。卻羨彩鴛三十六,孤鸞還一只。
首句突兀,一開頭就說“留不得”,應是考慮再三的結論。曾經千言萬語,想將他留下,然而不可能留下,左思右想,別無他法,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萬分痛苦地說出這三個字。且再補充一句; “留得也應無益。”就是說留下也無濟于事,同時也寬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這兩句,明白如話,是在經過復雜而痛苦的考慮以后脫口而說出的話;也是快刀斬亂麻式的兩句話。說出來,是為了使自己平靜下來。從這簡單的兩句話,可看到主人公沉哀入骨的百結柔腸。下面兩句“白纻春衫如雪色,揚州初去日”,寫揚州分別時難忘的記憶。春衫潔白如雪,是說離去人的形象,關難舍之情。一身潔白純凈,其人品可知。
下闋開頭,似乎與上闋開頭正相對立:前面說“留不得!留得也應無益”,這句卻又說“輕離別,甘拋擲”。這里分明是責怪對方甘心把自己拋棄。詞中對“留不得!留得也應無益”的真正原因并未明確交代,也許是男子被迫離去。如果是這樣,女子自然也會諒解。也許是男子“輕離別”,也可能兩者都有。詞中著重寫女子這種復雜的、反反復復的心理狀態,意在深刻揭示女子不愿分離的一片癡情。“江上滿帆風疾”,表面上是寫景物,實際上也是寫心理。女子這時多么希望船行緩慢一點,可偏偏風順帆滿,船如飛馳。在無限懊恨之時,觸目所見,于是引出下面“卻羨彩鴛三十六,孤鸞還一只”二句來。“三十六”是泛指,表多數,言江上處處是成雙成對的鴛鴦,而自己卻如“孤鸞”一只,單身只影,孤苦伶仃,說不盡悲戚與凄涼。此詞寫別離,不多寫離別的悲戚場面,而著重寫人物復雜的心理與細膩的情感,用的是透過一層法。
“滿帆風,吹不上離人小舡”,今南詞中最膾炙人口。只此一曲數語,已是該括之矣。(湯顯祖評本《花間集》卷四)
不遇之感,自嘆語亦是自負語。“還”字妙,落拓非一日矣。(陳廷焯《詞則·大雅集》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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