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又作無情計,艷粉嬌紅吹滿地。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誰知錯管春殘事,到處登臨曾費淚。此時金盞直須深,春盡落花能幾醉?
這是一首惜春詞。詞是一種和音樂有密切關系的文學形式,“倚聲填詞”是它的創作特點,詞作者多根據題材內容選聲擇調,因此詞調和內容之間有著內在的聯系。《玉樓春》又名《惜春容》,簡直可看成是這首詞的題目。
人們對春天的關注,往往表現為對花事的關心。晏幾道在《歸田樂》中說:“愿花更不謝,春且長住,只恐花飛又春去。”這首詞起首二句:“東風又作無情計,艷粉嬌紅吹滿地。”是從落花看到春殘的消息,而把花敗花落的責任歸之于東風。根據歷年的觀察和經驗,詞人直覺到東風的殘酷無情,是它有意地摧殘百花、斷送春天,這能不使人怨恨不已!“東風”一句突如其來,好象滿腔怨憤沖口而出,傳達出感情的抑郁不平。“艷粉”一句則凄艷動人,是詞人對美好事物消逝的傷悼。這二句筆致靈動,情緒起伏,可見詞人的感觸之深,震動之大。對東風的怨懟,看似無理,實則有情。以無理寫有情,也是詞中常用的手法。《小山詞》中《虞美人》的“更誰情淺似春風?一夜滿枝新綠替殘紅”,亦同此法。“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二句,正面點出詞人惜春的愁情,并以“去年今日”回應上文的“又”字,得回環往復之妙。因為殘春景象觸目傷情,所以鎖身高樓,放下重簾,想把自己與樓外的世界隔開。但由于他對春天的關心,卻是鎖不住、遮不斷的。此景此情,年復一年,無可躲避,無可排遣。
上片情致凝重深厚,下片則筆意一轉,顯得直率曠達。“誰知錯管春殘事,到處登臨曾費淚。”自嘲對花落春殘的一往情深。花開花落,時序更替,本是自然規律,注定如此,無法挽回,而埋怨東風,憐惜落紅,豈不是自作多情的錯誤舉止?忙忙碌碌,奔波登臨,感傷落淚,豈不是空勞牽掛、徒費精神?看破這一層,便能大徹大悟,所以“此時金盞直須深,春盡落花能幾醉?”既已不管春事,變換了觀照自然的角度,那么同是落花,就能成為觀賞的對象,以花就酒,拚得一醉。
表面上看,這首詞上下片感情不連貫,好象是詞人內心兩種人格在辯論。但細按下片,便可發現詞人并非真正從惜春之情中解脫出來。“直須深”三字,包含了回天無術而產生的極度沉痛; “能幾醉”的疑問語氣,表明了對悠閑玩賞、以酒遣懷的瀟灑舉止缺乏信心,也許根本就無意這樣做。這樣看來,下片的惜春之情是以逆筆寫出,而且更深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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