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大

繁杏

紅粉團枝一萬重，當年獨自費東風^①。

若為報答春無賴，付與笙歌鼎沸中^②。

玉梨

雪薄冰輕不耐春，雨中愁緒月中真，

莫教夢作云飛去，留伴昭陽第一人^③。

【注釋】

①東風：春風。《禮·月令》：孟春之月，“東風解凍，蟄蟲始振”。②鼎沸：形容熱鬧紛亂如鼎中沸騰的開水。③昭陽第一人：指楊貴妃。杜甫《哀江頭》詩有“昭陽殿里第一人”句。

【評說】

本詩選自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二四。

張晞顏，又作張希顏，北宋后期人，初名適，漢州(今四川廣漢)人。大觀(1107—1110)初年累進所畫花卉，補將仕郎、畫學諭。其畫始師趙昌，至京后，稍變，從院體，后得蜀州推官以歸，其畫多令任源代作(見鄧椿《畫繼》卷六)。原詩有注，稱張晞顏為趙昌之甥。

這是兩首七絕題畫詩。《繁杏》一首，首句點題，以“一萬重”寫紅杏花團錦簇之貌，突出一“繁”字。杏花初春即開，先于百花，故第二句中言“獨自費東風”。詩的后半首是說，如果杏花有情，要報答春風這份特別垂青的話，那就和眾花一起融入到春日熱鬧美妙的大合唱之中吧。在這一首詩中，詩人抓住一“繁”字，以“笙歌鼎沸”烘托出“紅杏枝頭春意鬧”(宋祁《玉樓春·春》)這一充滿盎然生氣的春日境界。

《玉梨》一篇寫白梨花。前兩句一實一虛寫梨花姿態。“雪薄冰輕”一句是實寫，梨花像冰雪一樣潔白輕柔，似乎連吹面不寒的楊柳風都禁受不祝“雨中愁緒月中真”一句是虛寫。圖畫只能表示一剎那靜止的畫面，一幅畫中不可能既有雨中梨花，又有月下梨花，但題畫詩人自可根據自己的想象題畫外之意。詩人想象雨中梨花是略帶憂郁，如帶淚美女，月下梨花則是真切分明，如不施脂粉的少女，自然純美。詩人由雨中梨花又進一步想到《長恨歌》中“梨花一枝春帶雨”的楊貴妃，因而以“莫教”二字轉出詩的下半首。詩人希望夢不要像云一樣飄忽不定，轉瞬飛去，還是留下來陪伴一下寂寞的楊貴妃吧。楊貴妃曾為“昭陽殿里第一人，同輦隨君侍君側”，死后卻和明皇“魂魄不曾入夢來”，連夢中相見都不能得。詩人希望能有夢陪伴楊貴妃，以慰其孤寂，對貴妃既有憐憫，也有諷刺。

如果說詩有詩境，畫有畫境的話，這兩首題畫詩正是傳達畫境之作。詩人對畫面實景的描繪著筆甚少，卻可以使讀者感受到同是春日花圖的不同景致：前一幅花團錦簇，熱鬧紛呈，生機勃勃;后一幅清雅纖弱，沉寂寧靜且帶有輕愁薄怨。一紅一白，一濃一淡，對比鮮明，可見畫家對不同花卉的不同感受和情趣，而詩人又以文字予以清晰體現，詩情畫意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