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紳
春種一粒粟, 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 農夫猶餓死。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這兩首詩流傳極廣,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原因在于它的思想的深刻性,意識的哲理性和藝術的形象性與理念性的統一。
第一首頭兩句對仗工穩,以“春”和“秋”相對,表示時令代序,一年完結,收獲糧食需一整年的時間。“種”和“收”兩個動詞相對,表示終年都要付出勞動。“一粒粟”和“萬顆子”相對,表明每粒糧都要帶著勞動的艱辛,否則就不會有“一”和“萬”的轉化。這兩句曳弓蓄勢,到“四海無閑田”,就力足勢滿,只待一“發”了。這一句也緊承上文,站在整個國家的角度看待農夫與收成的關系。天下再沒有閑田,該收多少糧食!農夫們該不愁衣食了吧!可是沒有料到作者卻是彎弓倒曳,中箭倒地的是終年辛勞的農夫:在農業大面積豐收的情況下,餓死的還是農夫。這種詩末反結的手法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它暴露了一個事實:那些不勞而獲的人們用殘酷的剝削奪去了勞動者的生命。作者雖然不懂得階級、階級剝削,但他看到了,用筆反映出了階級對立和階級剝削的事實。第二首詩正好從農夫的辛勞和所受的盤剝兩方面對第一首詩作了相應的形象的補充和說明:“一粒粟”到“萬顆子”的變化的根本原因就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辛勤勞動;“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的根本原因就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原來農夫的滴滴血汗、常年的辛苦都變成了統治者的“盤中餐”。這就解開了“農夫猶餓死”之謎,徹底揭露了統治階級剝削農民的罪惡,表現了作者對農夫的極大同情和對不公平的世道的憤怒與譴責。
作者的憫農意識具有哲理意味。糧食豐收,農夫卻餓死,盤中之餐,粒粒都是辛苦,似乎難以理解。可是任何事物都依一定的條件而向它的反面轉化。豐收本來是好事,但如果統治者因此就認為農夫不知富到什么程度而大肆搜刮,豐收反不如欠收。盤中的食物本來是甘甜的,如果從它生產的過程來看,的確是汗滴凝成,是辛苦的。這兩首詩都以事物變化的根本法則看待農夫的勞動,符合辯證的哲學原理。
從藝術的角度來說,這兩首詩是相當概括的,它揭露的現象發生在整個私有制歷史、整個社會和全部農夫身上;但它又是個別的,豐收而餓死的,辛勞而餓死的等等各不相同。它是具體的,一粒粟,萬顆子,汗滴和粒粒食物等;但它又是抽象的,農夫餓死的原因,“粒粒皆辛苦”的道理等。這種概括和個別的統一,具體與抽象的統一,使這兩首詩具有生動的形象性,又有了高度的理念性,讀來易記易懂,具有極強的說服力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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