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常《宣示》成烏有, 《季直》唐臨楷法淳。
海岳閱書無魏跡,石田汲古聚斯珍。
張丑(1577—1643),明書畫鑒賞家。初名德謙,字青父,號米庵,昆山(今屬江蘇)人。因家有四世收藏,故精于鑒賞。著有《清河書畫舫》、 《真跡日錄》等多種。 《米庵鑒古百一詩》收其題詠古代法書名畫絕句八十一首,再加《米庵題壁絕句二十首》,共一百零一首,故名。
這首論書詩是專論鐘繇的書法作品特別是《薦季直表》的。
鐘繇(151—230),三國魏大臣,書法家。字元常,潁川長社(今河南長葛東)人。東漢末為黃門侍郎。魏明帝時遷為太傅,人稱鐘太傅。工書,師法曹喜、蔡邕、劉德升,博取眾長,兼善各體,尤精于隸、楷,點畫之間多有異趣,形成由隸入楷的新貌,歷來評價甚高,與王羲之并提,稱“鐘、王”。
“元常《宣示》成烏有”。 《宣示表》,著名小楷法帖,正本為十八行。原為鐘繇所書,真跡早佚。南朝齊書法批評家王僧虔《論書》寫道:
亡高祖丞相導(dǎo),亦甚有楷法,以師鐘(繇)、衛(wèi)(瓘),好愛無厭,喪亂狼狽,猶以鐘繇《尚書宣示帖》藏衣帶中。過江后,在右軍處,右軍借王敬仁。敬仁死,其母見修平生所愛,遂以入棺。
可見《宣示表》在西晉已極寶貴,以至王導(dǎo)在戰(zhàn)亂中還隨身攜帶,與晉室一同渡江。后傳至王修(敬仁),殉葬入棺,其命運有似于王羲之的《蘭亭序》。至于今日所見,據(jù)唐褚遂良《晉右軍王羲之書目》載,為王羲之臨本。當然,它無疑保留了鐘書的一些特點,如字形帶扁,點畫樸茂,略存隸意。刻本始見于《淳化閣帖》,歷代法帖輾轉(zhuǎn)摹刻,諸本以“半閑堂本”最為精善,但畢竟不是真跡,所以說《宣示表》已成為“烏有” (即“沒有”)了。
“《季直》唐臨楷法淳”。 《季直》,即《薦季直表》,鐘繇小楷,十九行,末署“黃初二年(222)八月司徒東武亭侯鐘繇表”。據(jù)載,原本在元代至元間,陸行直以高價購買收藏,贊為“高古純樸,超妙入神”;明代中葉,為沈石田所得;旋歸華夏,并刻入華氏《真賞齋帖》。至清代,又進入內(nèi)府, 《三希堂法帖》以此冠首,移作十一行。清人孫承澤認為此帖系偽作,王澍則以唐宋未聞為疑。其實宋人已有刻本,此帖“民”字缺筆,似為避唐太宗李世民諱,則當為唐人所臨。張丑不愧為明代著名書畫鑒賞家,他早就提出了“《季直》唐臨楷法淳”。但是,此表又典型地體現(xiàn)了鐘書筆法淳勁,古雅有余,大巧若拙,容貌若愚的藝術(shù)特色,故仍應(yīng)給予極高的評價。馬宗霍《書林藻鑒》載袁泰語: “元常《薦季直表》,其楷法去古未遠,純是隸體,非若后人妍媚纖巧之態(tài)也。”張丑在詩中用“筆法淳”來概括唐臨鐘繇《薦季直表》,是頗為中肯的。
“海岳閱書無魏跡”。海岳,即米芾。作為著名的書畫鑒賞家,米芾曾被宋徽宗召為書畫學(xué)博士,特許入宣和殿觀禁內(nèi)所藏,自己收藏、過目的法書名畫也極為豐饒,故而見多識廣,善于鑒別。他在《書史》中說: “余閱書白首,無魏遺墨。”這也就是說,三國時魏的書法真跡,在宋代已無存,當然鐘繇也沒有真跡流傳下來。
“石田汲古聚斯珍”。石田,即明書畫家沈周,生平見沈周《桃源圖》一詩賞析。汲,取水于井,這里用其比喻義。 汲古,謂收藏古代書畫文物。斯,這。整句意為,沈周酷好“汲古”,收聚了唐人所臨鐘繇的《薦季直表》這一藝術(shù)珍品。
張丑這首關(guān)于鐘繇的論書詩,寫得重點突出,語言凝練,并把鑒定和品賞有機地結(jié)合了起來,表現(xiàn)了他出色的鑒賞眼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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