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復古
餓走拋家舍,縱橫死路岐。
有天不雨粟,無地可埋尸。
劫數慘如此,吾曹忍見之?
官司行賑恤,不過是文移。
“庚子”,是宋理宗趙昀嘉熙四年(1240)。“薦”,通洊,屢次、接連的意思。據史書記載,當時連續出現饑荒,京城臨安谷貴如金,饑民有的全家餓死,有的實在無法活下去,只好“相率投江”。浙西殍死盈路,流民充斥。作者是浙江人,對這場災戾耳聞目睹。這組詩歌就是針對災荒有感而發的,原來該題下共有六首,這里選其中的第三首。
這首詩著重寫饑荒的嚴重和官府賑濟的虛偽。頭四句寫所見: “餓走拋家舍,縱橫死路岐。有天不雨粟,無地可埋尸”。連年的饑荒,老百姓已經一無可食,不要說谷價飛漲,就連野菜也已挖光,家家都揭不開鍋。對這種情況,這組詩中有不少記述,如“十家九不爨,升米百余錢”;“啼饑食草木,嘯聚斫山林”; “休言谷價貴,菜亦貴如金”。本詩寫的比上面那些詩更為慘烈。饑餓已經把災民逼上了絕路,他們拋下家舍出去逃荒,不少人竟倒斃在半路。“縱橫”謂餓殍之多。看到這觸目驚心的現實,詩人不禁仰天長嘆:老天怎不下點糧食給餓急了的百姓!死人太多,已經無地可埋了!要老天“雨粟”,是不可能的,其實是對政府的譴責,語氣中跳躍著憤怒的火花。
后面四句更加尖銳精警: “劫數慘如此,吾曹忍見之?官司行賑恤,不過是文移!” “劫數”,本指災禍厄運,這里指災情。如此嚴酷的災難,希望朝廷官府賑濟,可是他們只頒布一紙賑濟災民的空頭公文,根本沒有實際行動。面對災患,還毫無心肝地搞這種官樣文章來騙人!詩歌揭出了災難的釀成,除了天災,其實還有人禍。大自然的“天”和封建社會的“官司”,都是毫不憐憫百姓的殺人兇手!特別是后者,作者以犀利無比的筆鋒戳穿了封建官府和統治者虛偽的畫皮,把他們那套鬼把戲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這首詩的針線十分細密,如第三句緊頂第一句,第四句承接第二句,前面四句寫完慘象后,在第五、六句作一收束,最后兩句又使主題深化,把自然界的早魃與官司人為的破壞聯系起來,展示了災民處于靠天天不靈,求官官不應這種走投無路的境地。全詩相當完整緊湊,極大地增強了它的藝術批判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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