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兩晉南北朝詩歌·南北朝詩歌·南北朝樂府民歌·敕勒歌》鑒賞
無名氏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 見牛羊。
本篇選自《樂府詩集·雜歌謠辭》,是北齊時的敕勒族民歌。據《樂府廣題》云:“其歌本鮮卑語,易為齊言。”它是從鮮卑語翻譯成現在這樣的漢語的。不知作者是誰,只知此歌曾為北齊咸陽郡王斛律金所唱。
斛律金,字阿六敦。他生于北魏,經歷東魏,卒于北齊,是一位“三朝老將”。公元546年九月,東魏首領高歡率大軍圍攻西魏重鎮玉璧(今山西境內),苦戰五十余天,死傷七八萬人,不果而退。不久,高歡氣得發病,而西魏則傳說:“高歡鼠子,親祀玉璧。劍弩一發,元兇自斃”。為了穩定軍心,高歡帶病出陣,令斛律金唱《敕勒歌》,自己也跟著唱。此時年過六旬兩鬢斑白的老將斛律金用鮮卑語唱出這首詩。歌聲蒼勁悲壯,激昂慷慨,在場者無不為之精神一振。
這首民歌以“敕勒”為題,是說此歌屬于匈奴族后裔“敕勒”(初稱“狄歷”)人之歌。它歌唱的是他們的遼闊草原和繁盛的畜牧業,表現了西北大草原的特殊景色。
* * * *
這首民歌篇幅較小,用語簡樸,但洋益一種牧民激越的愛國熱情。這首民歌,開端即直贊“敕勒川”。這里,重要的是對這個川字的理解。川,本有二義:一為河川,一為平川,這兒兼而用之。它既贊美一望無際的“平川”(草原),也暗頌滋養這廣袤平川的“河川”。看到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川水”,對于一個大西北草原,簡直是生命線。
第二句,由“川”跳到“山”:“陰山下”。這把詩歌的背景定位于有川有山的典型自然環境中。陰山,這座山脈起于河套西北,綿亙于內蒙高原南緣一帶,與內興安嶺銜接,長達一千二百多公里。歷史上,它常為兵家爭奪的戰場。
接下去兩句: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作者別出心裁而又自然地抓住“天”和“野”二物,來描繪北國風光和牧民生活圖景。以蒙古包的“穹廬”比天,對南方人來說,確有點新鮮,但在他們看來,卻是游牧民族的實際生活的寫照,透出極濃的生活氣息;而且還讓人看到氣象變幻而恢宏的天野。
緊承上句,又引出下邊三句: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里的見,同現,呈現。它用兩個迭詞,使“天”與“野”顯得格外雄偉渾濛,氣象萬千。這里,特別值得玩味的是這個風字。正如有的詩論者說得好,它是此詩的“詩眼”。風,是一種原動力,它“吹伏了草原茂草,吹出了滾滾牛羊,吹露了天、野、蒼、茫的隱秘”。這樣,就使靜態的山、川、天、野、草和穹廬諸物與動態的牛、羊等,相映生趣,托出一個十分誘人的藝術境界。
* * * *
這首民歌,篇幅雖小,只二十七字,卻百讀不厭,并成為后世千百年來傳誦的名篇。它的奧秘在哪里?后世評論家都在尋覓。有說,“能發自然之妙”;有說“此歌成于信口,咸謂宿根”;又有的說“莽莽而來,自然高古,漢人(?)遺響也”。以上各說雖也在理,但還是宋人黃庭堅所言為善。他在自己《山谷題跋》中贊它“不以文章顯”,“倉卒之間,語奇壯如此,蓋率意道事實耳。”正說明作者是一位熟悉草原生活的人,能夠敏銳地抓住事物的特征,不假雕飾,自然道來,就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上一篇:《漢魏兩晉南北朝詩歌·南北朝詩歌·南北朝文人詩歌·庾信·擬詠懷(選二首)》鑒賞
下一篇:《隋唐五代宋清詩詞·隋唐詩歌·杜甫·新安吏》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