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解連環》·周邦彥

周邦彥

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云薄。燕子樓空，暗塵鎖、一床弦索。想移根換葉，盡是舊時，手種紅藥。汀洲漸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記得、當日音書，把閑語閑言，待總燒卻。水驛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

此詞首句，即是主題，而此無可寄托、難于消遣之“怨懷”，則由于“情人斷絕”而引起。它寫的是一個“負心女子癡心漢”的小小悲劇。

起句總挈全篇，以下依次細寫“怨懷無托”之故和別后情事。

“縱妙手”三句，巧妙地用了一個典故，來暗示對方之負心。戰國時，秦王將一枚玉連環送給齊君王后，說：齊國的聰明人很多，能夠將它解開嗎?君王后將它拿來和群臣商議，都認為無法解開。君王后立刻用鐵椎將連環打破，告訴秦國的使者說：已經解開了。事見《國策》。這里用“妙手能解連環”來比譬對方主動想方設法，斷然地拒絕了自己的愛情。

“燕子”以下，直至歇拍，都是想象中其人舊居的情景。關盼盼是唐張愔的愛妓，張死后，盼盼念舊愛而不嫁，一直在彭城(今江蘇徐州)燕子樓中孤單地住著。蘇軾《永遇樂》云：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 “燕子樓空”一句，直用蘇詞，暗含“佳人何在”之意。“暗塵”是為時已久，于不知不覺中蒙上的灰塵。“一床弦索”是滿架子的樂器，即“瑤瑟玉簫”之類。“想移根”兩句，由樓內而想到樓前，由人之去而想到物之換。階前的紅芍藥花，是她當日親手所種，但其人離去已久，則舊時花草，也必都已更新。人既久離，物也非故，就使得感慨更深一層了。

換頭由舊時的紅藥想到新生的杜若，由樓中想到汀洲，由自己目前處境想到對方情況。“漫記得”以下，續念舊情。“望寄我、江南梅萼”者，終于不過是一廂情愿。“對花對酒”，為懷念決絕的一方只能傷心落淚而已。這種盡其在我的想法，即前人所謂癡頑，也還是“怨懷無托”之意，總結全詞。